第22章 白眼狼翻身日记4 (4)
作者:陌鱼砸喵      更新:2023-07-30 04:31      字数:22399
  感觉时忽然惊醒。

  她刚刚,刚刚居然……

  居然真的……

  黎善的脸逐渐涨红,软而无力的手忽然伸了出来,抓过不远处的薄被,脑袋埋在被褥里,身子缩成一团,赧然到不敢再去看她。

  羞涩的同时,心里又纠结成一团,再三的确认过这不是梦以后,新帝像一只鸵鸟似的埋首于被褥中不肯露头了。

  苏拾一闷笑一声,将小鸵鸟抱在了怀里,耐下心来哄道:“早些睡吧,陛下。”

  “脑袋要露出来,闷坏了就不好了……”

  ___

  新帝醒来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了。

  今日的早朝是推不得了。

  临上朝前,黎善从书房中的找出了几页薄纸,垂眸看了几眼,而后漫不经心的将那几页纸撕成碎片。

  几页纸被撕得细细碎碎,无法拼接。

  上面记录的都是关于先朝苏家的几页消息。

  苏家确实无罪,也的的确确是受人栽赃嫁祸,只是这栽赃嫁祸的,并不是朝中的哪个政敌。

  而是苏家的幺儿,苏舜。

  这些资料到手以后,黎善想过很多,最后还是按着不动了。

  一直在等苏拾一告诉她,告诉她不用再查了。

  只是没想到左相会对此事上心。

  更没想到的是,左相居然会去查。她手中的资料左相就查出了大半,甚至还凭借着自己的猜测,基本补全了事实。

  黎善面无表情的拂了拂掌心,召来一侍女收拾这遍地的残渣。

  左相知道了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了。

  新帝不愿留他。

  ___

  傍晚时分,天上灰蒙蒙的一片,看来今夜是免不了一场雨了。

  这个世界是一个难度很高的任务世界,相对的,完成了任务,就会有成倍的积分。

  苏拾一把原著的剧情给全部改了。

  若是按照原著的剧情走,苏舜就是被她爹打断了腿搁在家里被养死了。

  在长辈哥哥姐姐们的冷眼相对下,郁郁而终。

  苏家是将门,却也是个重男轻女观念极度严重的一个家族。

  苏舜自小便过得不好,好容易出了趟门,结果误打误撞进了京城中最有名的青楼,被发现了女儿身不说,反而还酒壮人胆,大肆宣扬起了自己的的爱好。

  苏拾一接到剧情时,压了压唇角,没忍住,笑了。

  怎么说呢,苏舜这腿断得不冤。

  苏拾一来时,剧情刚好进行到了苏舜出门的日子。

  还好,来得不算晚,腿还没断。

  黎策在入阉宫前,只是一个挂名王爷,没有什么实权,外人只知他是个逍遥王爷,不好女色,膝下并无子嗣。

  这一点也不合他的人设。

  黎策这样一个爱权的人,不惜为此当了太监,苏拾一可不信他会没有子女,当下便动用了点儿积分。

  这一查,果然,黎策藏得极深,成太监前还留下颗种子藏在了京城,是个儿子。

  若是不阻止,以黎策那老鬼的心思,这儿子必然是黎善登基的一大阻碍。

  ……

  “所以你就卖了人家的儿子?”

  妖仔斜眼看着苏拾一,那眼神,俨然是把她当成了一个人贩子。

  “没有,”苏拾一摇了摇头,满上手中的酒盏,语气淡淡,“那钱太黑了,我没收。”

  所以不算卖,算送。

  妖仔:“……”

  干了人贩子的事还嫌人家钱黑。

  苏拾一借着黎策膝下的一棵独苗,推倒了苏家,为了不引起黎策的怀疑,便真的把他儿子给送了出去。

  苏家倒了。

  事实上,苏家与黎策并不如外面传的一样,两家根本不存在什么情谊。

  若硬要说有点儿什么,在黎策还是个逍遥王爷时,苏家暗里打压过他。

  “怪不得积分少了那么多……”

  妖仔小声嘟囔,挠了挠脸颊,突然瞪起眼来的看着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小拾一!”

  苏拾一抿了一口酒水,嗓音轻柔带笑,“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为了黎善。

  黎善登基前,苏拾一为了稳住黎策,特地去放出了他儿子黎迩的消息。

  果然,黎策这老鬼得知消息后高高兴兴的喝了一肚子的酒,昏睡过去。

  “黎善登基是登基了,”妖仔眨巴眨巴眼,突然反应过来,“可是任务没有完成呀……”

  苏拾一怔了怔,差点儿忘了这事。恍惚间酒液跃出酒盏,溅在了她手上未好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她不是为了自己才要当这皇帝的。”苏拾一放下酒盏淡淡道。

  黎善不想要这皇位。

  所以任务可能会失败。

  这个世界的任务与前几个世界还是有一点不同的,这个世界的任务是让黎善走上她想要的人生巅峰。

  ……

  “姑姑怎的这么不小心。”

  黎善低眉敛目,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掏出手帕小心地将她的掌心擦拭干净。

  这阵子朝堂上的几个大臣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各种上奏,奏得还都是些新帝不愿意去听、去做的事情。

  可偏偏这些事除了拖着,别无他法。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跟丞相大人独处过了。

  黎善自然的握着她的手腕,掏出伤药来细细为她涂抹均匀,一如她当时为她涂眼霜时那般仔细、轻柔。

  “姑姑若是再不好好护着,就要留疤了。”

  那道伤口原本只是细长,开口不深,只是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裂口更深了。

  像是用力过猛撕裂的。

  “要下雨了。”

  黎善抬头看了看天色,眸光微闪,小心的牵起她的手,“先回房吧,姑姑。”

  苏拾一静静的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好。”

  周朝女子十五岁便及笄,新帝早就过了及笄的年龄,快要十七岁了。

  朝堂中争议最多的便是皇夫一事。

  有甚者甚至荒唐到说要像先帝时期一样来一场选秀,以此来一个后宫佳丽三千。

  这自然是被驳回的。

  然而,驳回归驳回,这一席话成功的炒热了皇夫一事。

  几个朝廷重臣已经开始思索着如何将自家的公子送入宫中了。

  “姑姑,”黎善伸手按住了她欲斟酒的手,与她对视一眼,又转开眸子,漫不经心道,“皇夫一事,卿有何想法?”

  近日,百官奏上来的折子多半都是谈皇夫的,新帝越看越厌。

  倒是丞相大人,奏上来的折子全部都是与大周百姓有关,半点有关皇夫的话题都没有参与。

  一种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苏拾一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这要依陛下的喜好来选择。”

  丞相大人这一声笑得很不是时候,新帝转眸看向她,眼底的神色异常复杂。

  一时间,委屈、怒意,杂糅在了一起。

  “笑什么?”

  苏拾一弯了弯唇,笑容扩大:“当然是笑陛下长大了,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

  她这话说的将黎善堵得哑口无言。

  苏拾一见她不语,便拂开她的手,斟满了酒盏。

  这酒烈得很,若是一口气喝下一盏,多半会被呛着。所谓小酌怡情,丞相大人稍抿了几口,便放下了杯盏。

  酒盏刚放到案上,便落到了新帝的手中。

  黎善喝茶居多,除了幼时瞒着夏娟偷喝过一次李子酒,便再没有什么喝酒的印象了。

  烈酒入喉,滑入腹中,烧得嗓子一阵灼痛,不过一会儿,小腹也跟着热了起来。

  黎善低咳几声,放下了酒盏,残余的酒液在口腔中一阵回味。

  回味着回味着,新帝的脸逐渐皱在了一起。

  黎善舔了舔下唇,舌头被灼得又痛又麻,“……难喝。”

  苏拾一取出手帕替她擦拭唇角,眼眸弯弯,“陛下年纪尚小,这酒恐怕不适合陛下。”

  闻言,黎善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抿着唇,眸色漆黑,雾盈盈的,也不知是不是被酒辣出了眼泪。

  “你刚说过我长大了。”

  丞相大人眨了一下眼,随即含笑点头,“是,陛下长大了。”

  “……”

  新帝两手合握住她的手,垂下眼帘,慢慢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平静。

  “姑姑可愿、降下辈分,”黎善的语气轻轻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来做朕后宫的唯一。”

  大概是酒意上头,时隔十余年,新帝第一次拉下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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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做朕后宫的唯一。”

  新帝的语气很轻, 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

  丞相大人哑然。

  “陛下呀……”

  苏拾一重新拿过一个杯盏,缓缓斟满, 她一字一句, 说得极为缓慢, “此事,不妥当。”

  黎善垂下眼睫,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感, 伸手按住她的杯盏,哑着嗓子问她:“有何不妥?”

  眸色晦暗, 犹带水光。

  若是入了这后宫,苏拾一这个右相便要褪去一身官袍,与这朝廷权势再无瓜葛了。

  先朝的老臣将手中的权势握得紧, 不泛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龙椅,左相又年迈辞官,再没了她,黎善就相当于失去了左膀右臂。

  苏拾一如是说道。

  换而言之,若是她真当了她后宫的唯一, 黎家江山恐怕难以保全。

  黎善嘴唇嗡动, 喃喃说:“姑姑, 我可以的, 我只要……”

  话到最后,却越来越没了底气。

  这江山不是她的,是黎家的祖上打下来的。

  黎善的话,太过铤而走险, 要不得,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黎善取过酒壶,斟满杯盏,垂眸盯着澄澈的酒液,喉咙间尽是苦涩。

  酒入腹中,燥热难忍。

  新帝不善饮酒,一口气喝下两盏烈酒,两朵绯红之色便不受控制的在两颊晕染开来。

  苏拾一皱了下眉,见她的手又要探向酒壶,不由出手制止,“陛下,不能再喝了。”

  酒壶忽然被人按住,黎善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瞬,她抬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手掌落下,顺势落在了苏拾一的手背上。

  “若朕硬要喝呢?”

  黎善按住她的手,身子靠过去,嗓音被酒烧得发哑,“姑姑还要拦着朕不成?”

  语气凶得狠。

  除却偶然时的神志不清,换做往常,这语气是她面对丞相大人绝对拿不出来的。

  苏拾一垂眸,慢慢将手连带着酒壶一并抽出,“自然是要拦着的。”

  “……”

  黎善盯着她,黑亮的眼睛里雾气缭绕,委屈极了。

  窗外,空中黑云涌动,掩住了月色与星光。不出片刻,大雨倾泻而下,愈下愈大。

  豆大的雨滴飘进轩窗,砸入了案上的杯盏。

  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停,若是再被刮下去,熄灭是早晚的事儿。

  丞相大人起身,走到窗边将其关上,她坐到新帝的身上,手指轻轻蹭了下新帝脸颊,热得很。

  看来是醉得差不多了。

  雨声中,夹杂着一声清浅的叹息。

  “陛下,烈酒不宜多喝,伤身。”

  茶壶中的茶水尚且还算热乎,苏拾一顿了顿,将茶盏推到黎善的手边,诱哄道:“不如以茶代酒。”

  黎善眉心轻蹙,眸光若有涟漪,并未言语。

  沉默了片刻,她将茶盏推到了苏拾一的跟前,低低的说了一句,“姑姑先替善儿尝尝。”

  新帝恋旧,茶也是,这是南方传来的新茶,大概是还没有尝过。

  只要新帝不再碰酒就好。

  念及此处,丞相大人笑着应下,“好。”

  酒不解渴,喝过了反而会觉得口干舌燥。

  不消片刻,茶盏见底。

  新帝看着她,滚了滚喉咙。

  忽然想起,她还是长宁公主时,夜里去求她……

  亲吻时溢在唇齿间的酒香与茶香,滋味记忆犹新。

  苏拾一抿了抿唇,并没有注意到黎善的目光,伸手便要去取茶壶替她重斟一盏。

  黎善忽然伸手捉住她悬在案上的手,攫取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角,生涩的亲吻起来。

  手指小心翼翼的越过她手上的伤口,扣在了一起。

  舌尖探入她的唇间,轻触她的牙关,渐渐不满足于现状,辗转深入起来。

  难得的放肆。

  情浓时,指尖触及她的腰封,黎善迟疑了一下,只是轻轻勾住,便不再动作。

  不经意时,一声轻笑从苏拾一的唇畔逸出。

  她迎合着新帝,抬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发丝微凉柔软,顺着指缝滑落了下来。

  苏拾一渐渐反客为主。

  外面雨下得正大,雨点击打在轩窗上,声音铿锵有力。

  “姑姑……”

  黎善轻轻扯了下她的腰封,软着声音,含混地说,“朕今夜是走不了了。”

  ……

  翌日。

  左相一位闲置许久,先朝最有话语权的那几个老臣早就蠢蠢欲动,底下几个新臣也在底下算计着。

  奈何现在皇夫一事为当头要事,他们一直不敢明里提出。

  今帝下召,擢苏舜为左相。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苏舜上位后,仅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便将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新臣老臣给削了个干净利落。

  党羽集结,时隔两年,苏舜一党再次权倾朝野。

  细细算下来,只有苏舜的党羽和一些安分守己的臣子,还有那些个想要将自家公子送进女帝后宫的大臣,都没出什么事。

  只是那些大臣家里的公子出了不少事。

  轻者名誉不佳,重者身躯不完全。

  有甚者身残志坚,仍旧要进宫以表对今上的恋慕之心,其下场最是惨烈。

  刚开始,百官中还有人暗里弹劾苏舜,奈何新帝面对这些话也丝毫不动容,反而愈发纵容苏舜。

  后来顾家公子身残志坚,嚷着要进宫,结果惹了一身祸,险些连家门都出不去。

  黎善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了早朝,新帝有事召见左相,被苏拾一借身子有恙推掉了。

  正值夏日,热风阵阵。

  宫墙旁的树上仿佛潜伏着上百只的蝉,借着叶子的阴凉躲在底下孜孜不倦的叫唤着,无端使人生恼。

  苏拾一倒是不急。

  不过一会儿,便走到了官轿前。

  官轿内少了阳光的直射,到底是比外面凉快些。

  苏拾一转眸,忽然看到了毛茸茸的一团,弯了弯眼角,“怎么又自己出来了?”

  “哦吼,”妖仔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心情好啦。”

  苏拾一靠着身后的软垫,扬眉想了想,“还不错。”

  任务的难度不断加大,妖仔就不能经常的留在苏拾一的身边了。偶尔有需要,苏拾一会召她出来。

  只是偶尔,并不经常。

  倒是妖仔自己耐不住,时不时的便跳出来瞧瞧她。

  妖仔围着她转了一圈,若有所思,“看来是找到完成任务的方法了。”

  苏拾一阖着眼,神情惬意,对于妖仔的话不置可否。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完不成,便会被世界强制驱除,来切换下一个任务者。

  前两年,黎善登基后,任务迟迟不显示完成。

  苏拾一面上不显什么,但妖仔看得出来,她憋得慌。

  气都压在心里,一点就炸。

  妖仔想了想。

  她家小拾一,大抵还是气会有别人代替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来……辅佐新帝吧。

  ……

  窗外阳光亮得刺眼,蝉鸣连绵不绝。

  新帝本就心情不佳,现下愈发恼了。

  黎善一手握成拳,撑着一侧脸颊,斜斜的看着案上的两摞奏折。

  茶凉了,夏娟来替她换了一盏。

  “陛下,尝尝这茶,歇会儿吧。”

  黎善将手底下的奏折放到一边,拿过茶盏,应了一声,“嗯。”

  心情仍旧不是很好。

  夏娟见此,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丞相今日不打算来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新帝的脸色就彻底难看了下来。

  黎善放上茶盏,趴在案上侧着脸望向窗外的光景,恹恹地又“嗯”了一声。

  夏娟想了想,开口道:“听说丞相……”

  不成想,她刚提起‘丞相’二字,新帝便将头转了过来,看向她。

  夏娟微微一笑,缓缓道来:“听说丞相府中今早来了个新人,身份似乎很不一般。”

  不一般?有多不一般?

  黎善微微眯起眼睛。

  “听绿婉说,那人与丞相似乎是同辈人,但奇怪的是,陛下要虚长他几岁。”

  绿婉是夏娟入宫前的好姐们,目前在丞相府当侍女。

  “同辈人?”新帝的语气不善。

  “……是。”

  夏娟住了嘴,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这般说道……

  于丞相而言,似乎不太友好。

  她还有话没敢说。

  绿婉最后还告诉她,那新人称呼丞相为姐姐。

  章节目录 快看我的兰花指8

  今上昨天夜里染了风寒, 早朝便推掉了。

  寝宫内的药味儿浓厚,酸涩的滋味遍布在四周, 黎善几次要夏娟打开窗户通个风, 都被对方给变着法子拒绝了。

  黎善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夏……”

  结果刚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就像是火烧一样的疼。

  顿了顿,她慢慢闭上了嘴。

  这些在寝宫内伺候的侍女里, 只有夏娟是陪着黎善长大的。夏娟的话,她多半是会听进去一些。

  黎善睁着眼愣愣的看了会儿紧闭的窗户,然后慢吞吞的翻了个身。

  脑袋昏沉,眼皮沉重得厉害,黎善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阖上了双眼。

  意识逐渐飘远,像是沉浸在偌大的海洋中,耳畔的声音忽远忽近,依稀能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渐渐地,又响起了对话声。

  这个声音……

  不是夏娟, 黎善蹙了蹙眉头。

  是……

  黎善缩在被子里,呼吸变得均匀。

  ___

  黎善烧得面色苍白潮红。

  苏拾一坐在床边,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心轻皱。

  怎么才一天没见,就病成这副样子了。

  室内的药汁味浓郁,苏拾一沉沉地叹了口气,替她掖好了被角。

  寝宫内很安静。

  黎善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是做了多少个梦,眼皮干干的,不是很想睁开。

  心里正纠结着,翻了个身,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黎善忽然睁开眼。

  “醒了?”

  苏拾一眸光柔和,对上她怔愣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睡觉睡傻了?”

  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姑姑……”黎善眨了眨眼,抬手捉住她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哑着嗓子说,“你来啦。”

  苏拾一任她将自己的手捧在掌心,眼角弯了一下,“听夏娟说,昨天夜里你硬说要赏雨景,所以一整夜都没有关窗?”

  夏季多雨,都是一阵一阵的。

  夜里下起雨来,又湿又冷。

  她浅浅地“嗯”了一声,双手合握着她的手,小声解释:“昨天的奏折有些多,夜里批奏折太无趣了……”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控诉,黎善抿着唇:“你昨天也没有来。”

  苏拾一哑笑,捏了捏她的手指,“那为什么不送些奏折到丞相府?”

  黎善撇嘴,“不想送。”

  “就因为昨天没来,”苏拾一伸手撩过粘在她眼尾的发丝,轻声问了一句,“就不高兴了?”

  黎善偏过头去哼哼两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很明显不是高兴的样子。

  苏拾一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现在高兴了吗?”

  “……”

  黎善转过脸来,漆黑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拾一。她抿了抿唇角,嘴硬道:“还是不高兴。”

  其实心里在见到她时就高兴的要跳起来了。

  苏拾一瞥见她红润的耳垂,弯了弯唇,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那怎么样才能高兴?”

  “你再……”黎善轻咬了一下唇肉,目光躲闪了一下,“再抱抱我。”

  再亲一下这种事,她说不出口。

  “再抱抱我,我就高兴了。”

  苏拾一眉梢轻挑,“只是抱一下?”

  “嗯,”黎善半撑起身子,微微颔首,长睫半垂,声音小小的,“就抱一下。”

  长发如墨,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了下来,有些散在肩头,掩住了小巧红润的耳朵。

  “好。”

  苏拾一的双臂拥了上去,环住了黎善清瘦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苏拾一弯着眼睛笑,“现在高兴了吗?”

  片刻。

  温热的躯体只拥住她一会儿,便要离开。

  黎善垂着眸,将那小小的失落藏在眼底,“……高兴了。”

  她刚松开手,肩膀便被人轻轻扳正过去,柔软的唇温柔的啄吻起她的唇瓣。

  黎善睫羽轻颤,手指无声的抓紧了仍旧盖在身上的薄被。

  亲吻过后。

  苏拾一偏过头,眯着眼蹭了蹭她潮红的脸颊,“现在是不是更高兴了?”

  “……高兴,”黎善揪了揪被子,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她靠在她怀里,很小声地说,“更高兴了。”

  ……

  黎策的小儿子被接到了丞相府,名唤黎三。

  听说因为他是黎策的三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还没有成年便去世了。

  黎三一回来,黎策便乐不思蜀了。

  苏拾一算是黎策的义子,依照辈分,黎三叫她一声姐姐确实不错。

  寝宫内,丞相大人坐在案前,代替今上批阅奏折。

  黎善趴在案上,乌黑的长发被随意的扎起,眼前随意的摊开了一本折子。

  随意的扫了几眼,便抬着眸子盯着丞相大人看。

  “陛下……”苏拾一手执一本奏折,反复地看着,余光却在黎善的身上久久不动,“这样懈怠可不行。”

  “……”

  黎善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坐正身子,反而将面前摊开的折子翻了个面,字面正正迎上了苏拾一。

  那上面的字写得规规矩矩,苏拾一坐在她对面,不用拿起来也能看得清楚。

  黎善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坐这龙椅。”

  指尖微顿,苏拾一从折子中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

  半晌,唇畔忍不住扬起无奈的弧度,却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下怎么不叫‘姑姑’了?”

  黎善趴着头,哼哼唧唧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叫她姑姑,一开始是出于想刻意地去亲近她,后来就是习惯了,偶尔还是会不叫她姑姑。

  沉默了片刻,苏拾一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你想做什么?”

  嗓音轻得温柔,又好像脆弱得很。

  黎善托着脸,眸光微闪,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她逐字逐字的,每个字好像都说的很慎重,黎善认真道:“想把姑姑娶回家。”

  “……”

  娶回家啊……

  苏拾一忽然笑了一下。

  黎善抿了抿唇,小心地注意着她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其实,这江山,只要依然是黎家的就可以了……”

  她不会有皇夫,也不可能有子嗣。

  这龙椅要是由她来坐,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

  先朝除了黎善,那些宪宗帝亲生的孩子死的死残的残,苏拾一没有刻意保护他们。

  一两个健全的,也都是些平庸无能之辈,榆木脑袋怎么教都开不了窍的那种。

  苏拾一又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着黎善,“黎策的事儿……”

  “我都知道了。”

  黎善扬起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苏拾一弯着唇无奈地笑了一下,又拿过一本折子翻开来看,随口道:“陛下的消息可真快。”

  “……”

  黎善顿了几秒,漆黑的眸子有些幽怨地看着她,“你昨天没来见我,就是因为那个小三来了吧。”

  小三……

  他是黎策的那个儿子……黎三,叫小三确实也不错。

  苏拾一眨了一下眼,目光含笑地望进她的眼睛,“说起来,黎三跟我算是同辈人,你既然叫我姑姑,那管他要叫什么?”

  “……”

  黎善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章节目录 快看我的兰花指9

  黎策是老来得子, 对黎三可宝贝了。

  黎三今年十三岁,因着苏拾一背地里的照拂, 被拐走的这些年过得依然很好, 尚且保留着些许童真。

  虽然比不得皇室人的谨慎、心机,但这些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黎策得知苏拾一要做黎三的老师,先是喜,后又一愣,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大概知道了苏拾一跟黎善的关系, 也基本猜到了她培养黎三的用意。

  这些天,他看苏拾一的眼神有些怪。

  黎策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是总感觉自己在被算计。

  ___

  这几日,今上风寒加重,抱病在床,将一切政务全权交由现任的左相。

  今上不理朝政,据几个老太监所言,陛下正在太和殿中静心养病。

  而传闻中在太和殿静养的陛下, 眼下正在丞相府中与现任的左相下棋。

  苏拾一拈过一颗白棋,落下一子。

  黎三盯着棋盘, 啧啧赞叹:“姐姐这步棋下得妙呀!”

  他不懂围棋的规则,但胜在会拍马屁。

  尤其是苏拾一的马屁。

  黎善端过茶盏抿了口茶水,不着痕迹地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落下一子。

  黎三扬眉看了她一眼,看着棋盘清了清嗓子, 摸着下巴装模作样道:“大侄女这棋艺不佳呀……”

  他听爹爹说黎善最怕苏拾一了。

  也就是有苏拾一在身边,黎三才敢这般放肆。

  苏拾一取过茶壶替黎善斟满,喊了他一句,“小三。”

  黎三忙挺直了腰杆,双手搭在膝盖,一脸正经地应道:“诶。”

  苏拾一放下茶壶,淡淡道:“你太吵了。”

  黎三挠了挠脸颊,耷拉着脑袋悄悄瞥了她一眼,虽然苏拾一没说什么严肃的话,但他还是有些怕。

  黎三嗫嚅道:“喔,那我就、就少说点儿……”

  黎三是个话唠,停不下嘴的,要真让他闭嘴,相当于让他憋死。

  苏拾一拈着白棋,目光盯着棋盘,状似在沉思着下一步棋落在哪里,嘴上却道:“你今天去看看义父吧。”

  去看爹爹?

  黎三心中一喜,可紧接着,又迟疑了起来。

  “那,那今日的课业……”黎三张了张嘴,迟疑地说,“不做了吗?”

  爹爹让他跟着义姐好生学习。

  苏拾一点头,手一松,白棋落下,“不做了,放你一天假。”

  “啊……”

  黎三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小疙瘩,这才学了几天就回去,回去指不定爹爹怎么想他。

  可他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离开去找黎策。

  后来黎三想了许久,才幡然醒悟,是爹爹当时说错了。

  不是黎善怕她,是苏拾一护她。

  ……

  黎善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愣愣地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道:“他倒是很敬你。”

  “自然,”苏拾一弯了弯唇,继而又落下一子,“我与黎策之间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知道也无妨。”

  黎善努了努唇,语气里好像在可惜什么似的,“黎策居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啊……”

  “是啊。”

  苏拾一轻声感叹,失笑道:“若不是陛下将消息给封锁了,黎策那老鬼又怎么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黎善哼哼了两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掩住唇畔的笑意。

  黎策又怎么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到,不过是因为苏拾一用了些积分让他无所察觉罢了。

  苏拾一只对他一个人用了积分,如果对所有人都使用积分,那积分是根本不够用的。

  好在黎策这人生性多疑,与旁人的话而言,多半只信自己所看到的。

  比棋艺,黎善不及苏拾一。

  她长睫微敛一下,指尖落在棋笥中,许久未拈起一枚棋子,“姑姑,这单下棋……会不会太枯燥了一些?”

  苏拾一拂了拂衣袖,好整以暇,笑吟吟地看着她:“枯燥吗?”

  她觉得不枯燥。

  黎善鼓了鼓脸颊,置气一般的捻起一枚棋子按在棋盘上,棋子与棋盘撞击,发出了“啪”的一声。

  是不枯燥,因为赢得一直不是她。

  苏拾一摇了摇头,落下一子堵她,叹息:“实在太可怜了。”

  黎善瞪她。

  苏拾一弯着眼角,无辜地歪了歪头,“这棋子属实可怜。”

  “……”

  黎善没有再落子,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眨不眨的。

  苏拾一眨了眨眼,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坐正了身子,任她打量,丝毫不躲闪。

  黎善盯着她的眼角,忽然道:“别笑了,都长皱纹了。”

  “……”

  苏拾一面上的笑容猛然僵住,慢慢收敛下来。

  反应过来后,她偏头招来侍女,让侍女去拿面镜子过来。

  再回过头来时,黎善已经坐在了她身旁,漆黑莹润的眸子里饱含着笑意。

  “拾一?”

  苏拾一怔了怔,“嗯?”

  黎善突然倾过身去,吻上了她的唇,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你刚刚叹气了。”

  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苏拾一。

  不远处的侍女拿着面铜镜小跑着赶过来,正巧见到今上与左相靠在一起的一幕,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镜子送上来。

  苏拾一抿紧了唇,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眯起眼睛,“你刚刚在骗我。”

  她还没老。

  “是啊,”黎善手搭在她的腰间的腰封上,一副‘我也有你的把柄,我才不怕你’的模样,扬起唇笑,“不行吗?”

  “行啊,”拇指轻轻扫过她红润的下唇,苏拾一眸色一暗,“怎么不行?”

  正笑着,黎善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不知所措的侍女,心下一惊,转眼就见苏拾一压了过来。

  “等等……有人,拾一!唔……”

  苏拾一轻轻堵住那两瓣欠亲的唇,借着余光瞥见桌上的茶盏,伸手一拂,“啪”的一声,茶盏落地,碎在了地上。

  那侍女一慌,忙低下头,将镜子揣在怀里头也不回的跑了。

  苏拾一偏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现在没人了。”

  她凑到黎善的耳畔,唇瓣贴着她的耳垂,轻轻摩挲,暧昧道:“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不行,”黎善的手指蜷缩成一团,声音又软又娇,还在发颤,“现在还是白天……”

  舌尖轻轻掠过那红透了的耳垂,苏拾一朝着她的耳谷轻轻呵气,“我知道呀。”

  一时间,黎善的整个耳朵都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她蹭了蹭黎善的脸颊,促狭道,“不是有句话说,白日宣……宣什么来着?”

  “住口……”

  黎善捏着她的衣角,心尖都在发颤,“别说了……”

  白天什么的,太、太不体面了。

  “好,”苏拾一眯着眼,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手掌下移,落到她的腰封处,“那就不说了。”

  “等等、等等,”黎善攥住她的手腕,心脏悸动得厉害,难得的主动示弱,“别在这里……”

  “现在没人了,”苏拾一任她用力攥着,语气柔柔的,“暗卫也退下了。”

  还有暗卫?

  黎善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不会是她……

  她刚刚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体面。

  苏拾一长睫眨了眨,很无辜的说:“黎三走的时候。”

  “……”

  黎善面无表情地推开她,撇开脸,语气似嗔非嗔,“烦人。”

  耳根红红的,被风一吹,有些痒。

  “烦人呀……”

  苏拾一点了点唇角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话,很严肃的思索起了这个事情。

  末了抬起眸子来,下了定论,“我确实是烦人,朝里的那些大臣明里顺着我,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

  黎善心头一跳,暗觉不好,回过头来正想解释什么,就见苏拾一正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你就不一样了,”苏拾一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猪的鼻子有两个孔,四舍五入,你就是只小猪。”

  “我呢,就只是烦那些人而已,”苏拾一捧着她的脸,眸子清亮,很认真的说,“是吧,小猪头?”

  “……”

  黎善被她唬得一愣愣的,半晌没回过味儿来。

  等反应过来,脸涨得有些红,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什么狠话来。

  苏拾一捏了捏她的脸颊,唇角抑制不住的想要上扬,她叹了口气,语气故作忧伤道:“还是说……”

  “善儿不喜欢我这么烦人?”

  “……”

  明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可黎善就是忍不住的脸红心跳,更狠不下心来说反话。她嘴唇嗡动几下,什么也没说。

  “那看来是真的不喜欢了,”苏拾一垂眼帘,神情十分低落的样子,语气沉重地说,“刚刚我叹气了,小猪头都没有亲我。”

  “……”

  黎善眼神闪烁了一下,稍稍偏开头。抿了抿唇角,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小声嘟哝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颜无耻……油嘴滑舌。”

  语气又轻又柔。

  “而且。”

  她凑近苏拾一,飞快的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紧接着火速退开,别过头去别扭又正经的纠正她的话,“不是亲,是咬。”

  “那……”

  苏拾一顺势拉住她,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含糊着说,“烦人精现在要咬回来。”

  章节目录 快看我的兰花指10

  黎三自从被苏拾一赶到黎策家以后, 一直在郁闷。

  府里也没什么人陪他说说话,他憋都要憋死了。

  他爹爹还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才刚刚过了中午, 见他还不走,便三番五次的质问他:

  “小三,这才学了几天就回来了,是不是惹你姐生气了?是不是?”

  黎三委屈的瘪了瘪嘴。

  好嘛好嘛,他不在家歇了, 他上门到丞相府求学还不行吗?

  哪成想,还被赶回来了。

  黎三撇嘴,果然不行。

  于是在黎策的督促下,黎三日日都去丞相府拜访,结果日日都被赶回来。

  黎策逐渐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你姐赶你回来之前,你在做什么?”黎策问他。

  黎三小声嘀咕:“就、在那坐着呀。”

  黎策瞪眼:“在那坐着是干什么?”

  “就看看棋啊,说说话啊……”

  “你还会棋?”黎策狐疑了一会儿,旋即又问,“还说了些什么?”

  “问了问为什么是黑棋先走……”

  黎三掰着指头想了想, 挑着捡着的说了几个,“最后还夸了夸姐姐, 调侃了一下大侄女,就没了。”

  “大侄女?”黎策唇角一抽,眼前有些发黑,“谁是你大侄女?”

  黎三脆生生地答道:“黎善呀。”

  “……”

  沉默了半晌,黎三只觉得自家爹爹脸黑得厉害, 于是怂怂地耷拉下了脑袋。

  “真是……活该你被赶出来!”

  黎策气极,捋了把胡子还断了两根。

  ___

  傍晚,晚风微凉,倒算不上是冷,温度恰恰好。

  “拾一……那些大臣是不是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了?”

  “也不算是幺蛾子。”

  “不是幺蛾子啊……”

  黎善单手撑起脑袋,倦懒地抬起眼皮,目光先是落在奏折上,再抬起眸,看着苏拾一,“那你怎么看的这么仔细?”

  苏拾一放下折子,轻笑着问:“陛下觉得呢?”

  “朕觉得……”黎善的脸颊遍布着红晕,反应还慢半拍,“朕就是觉得,那些老家伙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她说着,伸手就又要摸向案上的酒盏。

  苏拾一伸手搭上她的手腕,缓缓握住,无奈道:“善儿,不能再喝了。”

  今天的酒水不是前阵子的烈酒,而是这阵子在京城内很出名的一种果酒,味道香甜,却极其容易醉人。

  “喔……”

  黎善眨了一下眼,很乖巧的应下,然后慢慢缩回了手。

  静了片刻,她见苏拾一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折子上,不由发问:“那些老家伙又在奏些什么啊?”

  她好像很不满意似的,小小声地嘟哝:“你还这么上心……”

  “……”

  苏拾一抬头看着她,唇角要扬不扬的,“你真的不记得了?”

  黎善趁她不注意,突然端起酒盏,嘴上十分硬气的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那些老家伙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着什么急。”

  苏拾一略微弯了下唇,倒没有跟她抢,“怎么每次喝了酒都是这副样子……”

  她取出手帕,靠到黎善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方才她急着抢酒,一副生怕苏拾一再拦着她的模样,以至于杯盏中的酒水撒了大半在手上,连着衣袖也湿了一点儿。

  偏偏黎善还喝得晕乎乎的,反应也慢半拍,看见衣袖湿了也不在意,乐得自在,自顾自的端着酒盏喝那剩下的小半杯酒。

  黎善见她不抢杯盏,便放松了手任她擦拭,眯着眼睛神情懒散的看着她,“我又怎么啦?”

  “你现在是一个……”

  苏拾一弯了弯眼角,慢慢将她的手擦拭干净,缓慢而又认真地告诉她,“一个长得像酒鬼的小猪头。”

  “……”

  黎善盯着她,不知是怎么了,嘴里香甜的果酒忽然就咽不下去了。

  “就是小猪头的样子啊,”苏拾一的表情无辜,语气真诚地问她,“怎么了?”

  黎善抿了抿唇,脸颊微鼓,反手握住苏拾一的手腕,慢慢将果酒给咽了下去。

  酒入腹中,整个身子愈发热了。

  她撇了撇嘴,心里抱怨这晚间的风一点儿也不解暑。

  都热得她有些想脱衣裳了。

  黎善的眼尾也是红红的,双眸莹润,目光直直的看着苏拾一,动了动唇,却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你怎么不叹气了呀……”

  她努了努唇,眼睛一眨不眨的,显然已经醉得透透的了。

  “陛下这么可爱。”

  苏拾一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笑得有些不正经,“我为什么要叹气?”

  “你真是,太烦人了,”黎善长睫轻颤,抬手捉住她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眸色漆黑清亮,“烦死了……烦到想咬你。”

  黎善的手软绵绵的,抓着她的手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苏拾一顺势靠近过去,攫取她的下巴,轻轻抬高,仔细打量其阿里。

  倏地,咬着唇角轻笑。

  黎善被她看的不自在,咬了咬下唇,“笑什么?”

  苏拾一唇畔的笑意渐深,指尖微勾几下,挑衅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也就只有喝醉了,你才能大胆成这样。”

  像一只偷偷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猪头。

  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黎善被她说的莫名心虚,可嘴上是断不可能会承认的,她拿开苏拾一的手,垂下眼帘小声说道:“我才没醉。”

  “是吗。”苏拾一莞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

  黎善哼哼两声,慢慢趴在案上,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适合转移话题的问题:“你把那个小三赶回去……”

  苏拾一推开桌上的一小摞折子,学着她的模样趴在她旁边,侧过头去看她:“嗯?”

  见此,黎善悄悄靠近了她一点,紧接着语调轻缓地问她:“黎策他……不会来找你吗?”

  苏拾一唇角上撩,眼睛微亮,“我觉得不会。”

  “那你……”黎善迟疑了一下,呐呐地问她,“那你、是不打算培养黎三了吗?”

  她脸颊红的厉害,耳朵也是,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透着股傻气。

  苏拾一没忍住,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发顶,唇角噙着笑,“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啊。”

  “……?”

  什么东西?

  黎善傻乎乎的脸突然茫然了起来。

  “黎策会比我教得更好。”

  指尖下滑,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唇角,若有若无的抚摸着。

  “就是想让他气气你,”苏拾一说着说着,就叹了一口气,神情惋惜,“可惜了,你什么表现都没有。”

  “所以我就把他打发走了。”

  “你怎么……”

  黎善抬起头看着她,脸颊红彤彤的,说话也慢吞吞的,“净做些没有用的事。”

  倒不是没有用,至少黎策明白了苏拾一的意思,比方说

  ——龙椅会由黎三来坐。

  “哪里没用了?”苏拾一弯了弯唇,双手捧上她的脸颊,“这不是把陛下钓到手了吗?”

  “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那些大臣们奏上来的都是这些。”

  手指向后摩挲着,探到了她的耳根,苏拾一扬起唇,“我当然要仔细看了。”

  生辰啊……

  黎善迷茫的眨了眨眼,她有几年没有办过生日宴了。

  怪不得不记得。

  黎善正茫然的想着,唇畔忽然迎上一股温热的气息,眼前的光线倏然一暗,苏拾一压了上来。

  她轻啄了一下黎善的唇角,指尖撩拨着她红透了的耳垂,淡淡的果酒香沁入了她的鼻息。

  带着迷醉的意味。

  “陛下……”

  苏拾一蹭了蹭她的唇角,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她上下滑动的喉骨,嗓音柔柔的,“微臣刚刚……已经叹气了呀。”

  “不来咬我吗?”

  章节目录 快看我的兰花指11

  生辰宴这事儿, 细算下来,黎善已经有四个年头没有办过了。

  宁贵妃是黎善的生母, 她去世后的一年,黎善没有办过生辰宴。

  后来黎善登基称帝,又因先帝去世的缘故,也没有再办过生日宴。

  黎善眨了眨眼,眼见着苏拾一就要凑上来了, 立时伸出手来一巴掌捂在了她的唇上。

  “我不要那些老家伙办的生辰宴。”

  “生辰宴都不要……”

  苏拾一顺势亲了亲她的掌心,又挪近了她一点儿,将她的手握着把玩,“那陛下想要什么呢?”

  她弯着眼睛笑, “可不能太挑剔。”

  黎善闻言瘪了下嘴, 红润的脸颊稍稍鼓了一下,“姑姑的意思是……”

  她装出一副气恼的模样, 说道:“若是朕挑剔,朕要的东西你就不给了吗?”

  “怎么会。”

  苏拾一抬手拂了拂她被风吹得乱舞的发丝,“只是怕赶不上生辰当日罢了。”

  黎善被那果酒醉得有些迷糊,一时组织不出恰当的语言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扯着她的衣袖晃了晃, 嘟囔着说:“反正……反正就是不要有那些老家伙。”

  晚风渐凉,天暗了下来,批不得奏折了。

  “天冷了,不如先回房再想吧。”

  苏拾一提起一旁精致的小灯笼,目光落在那两瓣红润微启的唇上,眸色微暗, 旋即低笑着诱哄她:“好不好?”

  ___

  今上的生日宴到底是被取消了。

  那些个大臣见苏拾一也没有什么表示,便也将此事放到了一边。

  黎三仍旧被自家爹爹催着,日复一日的跑到丞相府,然后再回去。

  “嗨呀……”

  黎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没等到侍女来传话便要转身回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被一个侍女给拦了下来。

  绿婉挡在他身前,低着头道:“丞相要您在大厅候着。”

  “???”

  黎三瞪起眼来,这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呢?

  到了大厅。

  黎三看了看周围,连侍女都被屏退下去了,就只有苏拾一在那儿坐着品茶。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儿个怎么只有姐姐一人?”

  “陛下乏了。”

  苏拾一端着茶盏,浅抿了一口,抬眸看着黎三,“这几日跟义父学习的如何?”

  “不太好,”黎三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但是爹爹说了,要我向他好好学习。”

  他控诉道:“爹爹他总是时不时的就翘起了兰花指,还不许我学。”

  苏拾一睨着他,神情有些古怪,“……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问过爹爹府上的老管家了,他跟我说,这叫阴柔之气。”

  黎三低头瞅着自己的手,有些委屈,“我听着蛮有意思的,便也想学学看。”

  “……”

  苏拾一没记错的话,黎策府上的男子,都是入过阉宫的。

  除了黎三自己。

  “课业呢,课业完成的如何?”

  “很棒,”黎三抬起头来,白净的下巴微扬,深色的眼瞳中尽是骄傲,“爹爹还夸奖过我了。”

  苏拾一随口考了他几句,他果真都能答上来。

  虽说口吻中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但回答还算是全面,可见黎策教得确实不错。

  “说得不错。”

  苏拾一放下茶盏,想了想,神情略显严肃的看着他,“过两日,你便去上朝,实践一下吧。”

  “……上朝?”黎三有些懵。

  “多学学如何处理政事。”

  “可是……大侄、陛下呢?”

  黎三咬了下舌头,才将称呼给改了过来。

  “……”

  苏拾一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任凭黎三自我发挥想象力。

  “……”

  联想起方才苏拾一说的‘陛下乏了’,黎三忽然瞪大了眼:“莫不是陛下她……”

  苏拾一依旧不语,黎三瞪着眼,对自己的想法越发深信不疑。

  末了,黎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姐姐。”

  “我这就回去跟爹爹商议。”

  语毕,转头就跑了出去。

  谁知道他又擅自脑补了些什么。

  ___

  窗外已然天色大亮。

  黎善费力的睁开眼,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腰间一阵酸软。

  她昨天傍晚喝多了,手臂软软的使不上力气,一不留神便着了苏拾一的道,被她好一阵戏弄。

  恍惚时,夜里好像还做了个梦。

  若非身子酸软无力,她就要真以为这一切都是梦了。

  几年前,苏拾一还不是左相时,那位年迈的老丞相来与她彻夜长谈,苦口婆心地劝说。

  左相说先朝苏家灭门案一事疑点重重,说到最后,将其全部归咎于苏拾一的身上,他说的一点不错。

  语气里好像生怕自己着了苏拾一的道一样。

  念及此处,黎善弯了弯唇,自己这不还是着了她的道了吗?

  苏家灭门案的最大疑点,就是苏舜最后入了阉宫,渐渐权势滔天,却愿意伸手替黎善稳住龙椅。

  左相说的声泪俱下,话里含蓄隐晦地点明,“陛下……此人,对您定有所图谋!”

  那时,左相一的席话,忽然点醒了她。

  黎善低叹了一声。

  是啊,她图的只是她这这个人而已。

  房门被人推开,苏拾一走到内室,笑吟吟地看着她。

  “醒了?”

  “嗯。”

  ___

  左相苏舜告假。

  没过多久,朝堂上的政事便全都交由了黎三。

  虽然有黎策在一边帮衬,黎三还是叫苦连迭,他话还多,时不时便要到丞相府抱怨一番。

  一个人的时候,黎三时常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叹。

  天,他怎么又瘦了。

  今日,处理过政事后,黎三又如之前一样,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却空了很多。

  连之前接待他的那个绿婉姑娘也不见了。

  下人们说她今日一早随着丞相走了,去了九州。

  那里好像是出了名的好风景。

  黎三傻眼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爹爹一向不喜欢听他说叨。

  这样看来,他好像就没有说话的人了。

  ___

  黎善望着窗外,目露新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

  九州多的便是好山好水,美景随处可见。

  她忽然问道:“你带这么多东西,是要带我住在山里?”

  “山里蚊虫多,不适合你。”

  苏拾一伸手将她身后歪倒的软垫扶好,弯了弯唇,眉梢都染了笑,“我在九州的一处镇上买了一座府邸,临湖还靠近茶馆。”

  “从府邸,再坐半个时辰的马车还能见到一处山庄。”

  “什么山庄?”

  “酿酒山庄,山庄虽然小,但胜在冬暖夏凉,”苏拾一缓缓道来,“山庄后还有一座小茶山,茶样很多。”

  黎善皱眉,拉住她的衣袖,“还有呢?”

  苏拾一侧过身,眨了眨眼,不解:“还有什么?”

  黎善皱了皱鼻子,隐约觉得是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想了一会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黎善揪着她的衣袖,语气凶凶地说:“一会儿到了地方,我要出去,你可不许跟着我。”

  苏拾一迟疑了一下,而后凑过去很认真的捏着她的脸,说:“那要让夏娟和绿婉跟着。”

  再让几个暗卫跟在后面。

  没有拒绝。

  黎善的眼眸发亮,笑着抱住她的腰,“好。”

  到了九州的府邸,黎善刚下马车,不等着休息一下便拉着夏娟到镇上去逛了。

  看都没有看苏拾一一眼。

  苏拾一:“……”

  她稍微,有一点点,一点点的不高兴。

  一点点一点点的累积……成了一大点。

  得到苏拾一的指示,三个暗卫紧跟在后面。

  黎善出去时是差不多正午,一直到黄昏,漫天昏黄透着粉意,连太阳都是粉的。

  可黎善还是没有回来。

  苏拾一慢吞吞的沿着小池塘走了一圈,又在院中坐了一会儿,桌几上的茶也凉透了。

  门才被人敲响。

  苏拾一脚步生风,几息的时间便到了门口,挥开一旁的侍从,亲自打开了大门。

  开门的那一刹那,敲锣打鼓的声音顿时响起。

  几台轿子宛若一条长龙,红得喜庆,比这黄昏的天色还要好看。

  “八抬大轿,娶姑姑过门。”

  “姑姑可不能再生气了。”

  章节目录 老师你康康我1

  【积分结算中……】

  【结算成功。】

  【是否选择在该世界度假?】

  “是。”

  【是否提取记忆?】

  苏拾一闻言, 挑了挑眉,唇角上撩说道:“是。”

  ____

  正值夏季, 树荫茂盛。

  清晨的日光微冷,照亮了洛河花园的街道,洛河花园是一个允许饲养宠物的小区。

  这个时候道边儿还有几个老大爷,几个人摇着蒲扇唠着嗑,慢悠悠的顺着到边儿遛弯。

  就在此时, 街道上飞速地掠过了一个放荡不羁的狗影。

  狗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

  老大爷一看,乐了,对着那人影喊道:“哟, 拾一呀, 又遛狗呐?”

  “诶,大爷, ”那人影忙应了一声,头也不回,长腿迈得飞快,“遛着呢!”

  一人一狗腿脚生风, 很快拐了个弯就没影了。

  老大爷“啧”了一声,摇着蒲扇跟旁边的大爷接着唠嗑。

  这哪是人遛狗啊……

  二花是洛河花园出了名的狗子,是条萨摩耶,不算纯种,据说是因为祖上有一只纯种的哈士奇。

  ……

  大清早的,刚下过雨, 空气格外的清新,混杂着些花草香和土腥味儿。

  南期有晨跑的习惯,她刚搬到洛河花园不久,小区里还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就没听说过二花的‘丰功伟绩’。

  隔壁的住户似乎也起的很早。

  房门半开着,南期不由多看了一眼。

  一转头,就见一只浑身滚了泥的狗子朝着她飞奔过来。

  ……

  洛河花园,拐角的一处小草丛,有人正蹲在那儿。

  苏拾一单手撑着额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拨了个电话。

  “喂,妈……”

  李有兰正享受着头等舱舒适的服务,眯着眼懒懒道:“兔崽子,又惹什么事儿了?”

  苏拾一揉了揉脸,无奈道:“这回不是我……”

  “是二花?”

  李有兰仍旧眯着眼,她大概猜到了一点儿,漫不经心道:“它又去滚水坑了?”

  二花滚水坑可不是第一次了。

  “差不多,”苏拾一顿了顿,叹了口气,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还把我裤子扯烂了。”

  她刚刚好不容易撵上了二花,这货二话不汪的就带着一身泥水往她身上蹭,蹭了她一身泥不说,裤子还被拉扯坏了。

  五分裤硬是被扯成了破洞裙。

  然后二花就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

  李有兰睁开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李女士,别笑了。”

  苏拾一磨了磨牙,扶额道:“我给你发个定位,你出来给我送件衣服。”

  李有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天,才擦着眼泪勉强说:“你求我呀。”

  苏拾一皮笑肉不笑,“求你了,亲爱的妈妈。”

  “……”

  李有兰哑然,她没想到苏拾一会答应的那么干脆利落,咳了咳嗓子,佯装深沉道:“崽儿,这事儿吧……你求妈还真没用。”

  “……”

  苏拾一沉默了几秒,试探着问她:“……李女士,你不会不在家吧?”

  李有兰立时夸赞道:“聪明,不愧是我的崽儿!”

  “……不是,你又不遛狗,大清早的你去哪儿了?”

  苏拾一挪了挪蹲得发麻的腿,结果腿一抖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道:“李女士,再不然你干脆上个天吧?”

  “……”

  李有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还真让你说中了。”

  苏拾一:“?”

  什么玩意儿?

  “你妈我马上就要起飞了。”

  李有兰看了看时间,叹息:“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行。”

  正反身上都是泥水,也不怕脏了,苏拾一干脆坐在了地上,“那你飞吧,我自己捯饬捯饬。”

  嘟嘟嘟……

  李有兰一脸欣慰地挂掉了电话。

  兔崽子长大了,不用她这当妈的操心了。

  “……”

  电话被挂掉了,意料之内的事情。

  苏拾一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无意间揪下来的嫩枝陷入了沉思。

  ……

  大爷们遛过弯后,便摇着蒲扇散开各自回家了。

  大老远的,老大爷就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近了一看,老大爷一拍脑袋,寻思起是谁了,忙走过去,“哎哟,这不是拾一嘛,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成这副打扮了?”

  不待苏拾一答话,老大爷上下打量着她,又忍不住笑,“准是二花又滚泥坑了吧?”

  “是啊。”

  说起这事儿苏拾一就叹气,摆摆手就要走,道:“二花还不知道在哪呢,我先回去了啊大爷。”

  二花在洛河花园那是出了名的爱滚泥坑。

  小区里认识的都知道二花是条萨摩耶,印象里的萨摩耶总是浑身雪白,可二花就不一样了。

  有事没事就是灰头土脸的一只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的大黑耗子呢。

  “我刚才在你家门口见着二花了,正围着人家小姑娘转圈呢!”

  热心的老大爷摇着蒲扇好心提醒道。

  “……”

  围着人家小姑娘……

  多大的小姑娘啊。

  要是年龄小点儿,再给人吓哭了……

  苏拾一越想心越凉,毕竟二花是有前科的,比方说抢人家幼儿园小朋友的棒棒糖什么的。

  ___

  南期被那只欢快的泥狗子蹭了一身泥。

  泥狗子好像特别喜欢她,泥糊糊的尾巴摇得起风,围着南期转着圈的蹭。

  忽的,泥狗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双耳警惕地竖起。

  南期一愣,顺着狗子的目光看了过去。

  远远的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喊:“狗东西……”

  南期有些近视,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推一下眼镜,手抬到一半,忽然发觉自己没有戴眼镜。

  “……”

  顿了顿,又放了下来。

  远处的人影似乎慢了下来,南期隐隐察觉到什么,回过头去一看,刚好看到泥狗子一溜烟地钻进了隔壁半开的门里。

  成精一样的顺腿带上了门。

  “……”

  这真的是狗吗。

  远处的人小跑着过来,距离逐渐拉近,南期微眯着眼睛,感觉这个人……

  好像有点奇怪。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

  这个人怎么还边跑边掉叶子。

  苏拾一看到二花进了屋关上门的那一刻就没什么动力了,她刚想起来自己没带钥匙,索性慢下来省点力气。

  跑得快了身上的叶子掉的也快。

  洛河花园作为一个有名的绿色小区,一到夏季就绿茵茵的一片。

  苏拾一蹲在草丛后面蹲了大半天,才编出了一个草裙,裙子还算结实,紧紧的箍在腰间,就是叶子掉的有点儿快。

  清晨的光照了过来,照得眼前亮亮的,有些刺眼。

  南期伸手抵在额前遮住刺目的光,想了想,走到一边的树荫下,还是在这里等着。

  苏拾一慢吞吞的晃悠了过去。

  树荫下,南期看着她,平淡开口:“带钥匙了吗?”

  苏拾一被阳光刺得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仔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是在跟她说话:“啊……”

  “好像,确实没带。”

  南期转过身,好像停顿了一下,侧眸道:“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好。”

  苏拾一站在绿荫底下,眨巴眨巴眼,看着她走的方向,忽然开口:“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南期“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径自走到自己家的门前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

  苏拾一低头揪了揪自己精心编织的草裙,洁白的短袖上衣上也被二花扑了几个黑爪花。

  精致中透着草率。

  草裙是精致的,二花的爪子是草率的,苏拾一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汪汪!”

  二楼传来一声犬吠。

  苏拾一抬头,就看见二花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它扒着围栏朝她吐舌头,并露出了灿烂如天使般的笑容。

  “……”

  苏拾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二花,“狗东西,你给我等着。”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

  南期刚出门,就见苏拾一正瞪着楼上阳台上的泥狗子。

  听到声响,二花一竖起耳朵,一见是南期,尾巴就欢快地摇了起来。

  “汪汪!”

  南期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二花,唇畔有一抹浅笑转瞬即逝。

  她走到苏拾一的跟前,伸出手,“拿着。”

  苏拾一自然的接过来,看了看,奇怪道:“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王晓雅给的,”南期垂了下眼帘,淡淡地说,“我是她姐姐。”

  苏拾一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王晓雅跟她说过,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王晓雅是跟苏拾一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前阵子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搬走了,恰巧南期也因为工作的原因要搬过来,便将钥匙给了她。

  毕竟这不是苏拾一第一次被二花关在门外了。

  记得几年前的某一天,李有兰不在家,二花第一次把苏拾一关在了门外。

  王晓雅就在一边儿跟李有兰打着电话,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苏拾一借着墙面的凸起,手脚麻利的爬上了二楼阳台。

  李有兰被吓了一跳,忙给了王晓雅一把备用钥匙,以防她再被关在门外。

  太危险了。

  苏拾一莫名感叹,轻轻道了一句:“恩人啊。”

  南期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偏了偏头,表情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恩人姐姐,”苏拾一眉梢轻挑一下,并不介意她的冷淡,眼角微弯,“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南期微微颔首,“知道。”

  苏拾一的唇角上扬,指尖勾着钥匙圈甩了两圈,语气懒洋洋地说:“那……漂亮的恩人姐姐。”

  她身子前倾,又靠近了南期一点儿,“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呀?”

  “南期。”

  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眸光微闪,“南方的南,期待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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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期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抬眸神情淡淡的看着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