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作者:猫逢七      更新:2023-07-30 11:49      字数:3334
  翌日早, 大堂里, 章雁菱和凉鹤轩愁眉不展商议着, 见凉烟和宴星渊进来, 忙又故作轻松。

  “烟儿, 别担心,同你父亲交好的几位已递来消息,一起入宫面圣了, 会没事的。”

  “如此毫无预兆,应是三哥同垣帝借兵, 有了冲突,垣帝一时气恼才会如此。不管怎么说,凉家可是开国元勋, 三哥更是振国大将军,定会没事的。”

  如垣帝这样的人,怎可能一气恼便做出关押大臣这种不理智的事来,那必定是早有预谋,且做足了准备。

  凉烟心头腹诽, 并未多说,一是不想母亲和叔父担心。二是宴星渊信号发出没多久, 他师父便来了。

  一个鹤发童颜, 神采奕奕的老人家,横竖打量她几眼似颇有怨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

  “最近为师替你跑断了腿,现在又要帮你的小媳妇跑腿, 哦哟,真是,我这把老骨头都块被你折腾散架了。”

  抱怨归抱怨,分毫推辞也无,同宴星渊简单商量后,很快定下法子。

  老人家的易容术登峰造极,准备安排个人将真正的凉云天替换出来,省去一切顾虑。

  凉烟信宴星渊,自然也信他师父,既信誓旦旦确保万无一失,那就定能将人换出。

  正想着,章雁菱推了推她,面带忧色:“烟儿?”

  “母亲说得对,父亲定会没事的,莫要忧思过重。”

  又安抚几句,一起用完早饭,凉烟回了自己院子。

  她院里除了自己的房间,还有杂物房以及三间给下人们住的房间,父亲暂时安置在了杂物房里。

  一路上,她心里就惦记着,不知父亲醒了没有。

  宴星渊的师父叫常白,皇宫戒备森严,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昨日后半夜里便将人给带了回来。

  望着一动不动,被老头信手一扔,扔到地上的麻袋。

  凉烟:……

  宴星渊动作迅速,将麻袋解开来,里面昏睡躺着的,正是凉云天。

  “老白,你为什么要把人给弄晕?”

  常白冷哼一声:“你当皇狱是那么好进的?时间紧迫啊,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和解释,当然是直接弄晕扛回来。”

  不管怎么说,常白都帮了大忙,凉烟忙躬身行礼:“大恩不言谢,将军府自然比不上梵九谷超然世外,有的都是些俗物,不知您喜欢什么,晚辈也好投其所好,奉上谢礼。”

  始终都不愿正眼看凉烟的常白豁然扭头,哪还有半分怨气,爽朗大笑起来:“俗物好,俗物好啊。”说完又朝着宴星渊点头,“不愧是我徒儿,选人的眼光不错,哈哈哈哈。”

  凉烟也不耽搁,忙安排人带常白去客房歇下,还让冬亦去找管家。

  听着一大串丰厚谢礼报出,常白乐开了花,神采飞扬夸完凉烟,临跨出门时又回头补上一句。

  “就当是孝敬师父的,你可比星渊那小子识趣多了。”

  凉烟思及此,手已按在门上,笑意刚沁开,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抬头,正是凉云天茫然的脸,连声音都带了迟疑。

  “烟儿?”

  凉烟忙进屋,关上门。

  “父亲,你醒了。”

  “我不是在牢狱之中吗?为什么……”

  凉云天生出不真实感,一想到昨日进宫请兵,待他向来和颜悦色的垣帝面色阴沉,狠狠甩出一堆证据,说他同戈乌勾结,意图叛国?

  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径直喊来兵将捉拿,他想要据理力争,动手下,垣帝竟亲自取了佩剑横在他脖颈上。

  那是他想象不到的垣帝。

  更想不到,入了牢狱当夜便骤然昏昏欲睡,这一睡下,再醒来却在一间杂物房里?

  凉烟拉着凉云天坐下,将事情选择性讲了一遍,重在让父亲明白,垣帝对凉家抱着怎样的心思。

  门轻响,是宴星渊推门进来,等讲完自家那笔血海深仇,以及嘉盛皇朝瘟疫起源‘鬼百合’后,凉云天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怔愣良久之后,整个人颓丧下来,那是一腔热血被瞬息抽空的疲惫倦怠。

  “父亲,救您回来的常师父会在府里住上两日,您先委屈在这杂物房,到时随常师父一起去梵九谷。”

  “牢狱中有‘替身’在,您切不可暴露,所以就连母亲,也不知您被换出来了。”

  凉云天保家卫国大半生,临了却被垣帝扣上叛国罪名,他再看宴星渊时,目露感怀。

  “烟儿能交给你,我很放心。”

  常白悄然带着凉云天回梵九谷时,乌靳勒尔也来了京都,垣帝将所有罪证公之于众,同凉云天交好的武将不少,联名上书喊冤,垣帝以帮忙洗脱皆是乱臣贼子为由,罚了一通赶出大殿。

  有帮忙喊冤的,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如江泔这般落井下石的。

  凉云天为人肃冷,不讲究官僚场上那套互利共赢,虽待在京都的时间很少,但得罪的人可不少。

  百姓听闻凉云天入狱的消息,初是震惊和不信,但随着帝王宣告天下,证据罗列而出,他们有了动摇。

  再接着就是那些落井下石者,大肆造谣惑众,说得人多了,百姓们便也就信了,开始群情激奋,曾经的敬重变成耻辱,谩骂更甚,每天都有人往将军府院墙里扔东西。

  这是异常寒冷的冬,上一世经受过的一切,提前了半年,又经受一遭,似乎都没变。

  母亲病了,凉烟为了一切看起来更加真实,并未告诉她父亲已被救走,只日夜守在榻前伺候着。

  府里乱成一团,小厮婢女开始慌乱。叛国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他们还留在这里很可能工钱都拿不到。

  而俞氏,老实安分了那么些日子,现今眼见凉家要垮,她自然想趁机将那些觊觎已久的良田铺子据为己有。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牢牢抓在章雁菱手里,她想占也做不了手脚,便干脆主动寻过来想威逼利诱。

  凉烟将人拦在门外:“你想做什么?”

  要说俞氏最痛恨的,不是别人,正是凉烟,要不是当初她逼得香儿发疯,也不至于手里那些商铺被尽数收回,日子过得是就此一落千丈。

  俞氏微扬起下巴,虽是笑着的,却笑得极为挑衅。

  “这不是三哥出事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吗?毕竟你姐姐在宫里啊,正受宠着呢。”

  凉烟将门关好,朝守在门前,比较忠心的几个家生子吩咐道:“守好了,别让闲杂人等扰了母亲休息。”

  俞氏这两年早就憋够了气,如何肯罢休,上前一步就想伸手扯住凉烟胳膊。

  “目无尊长,你还……啊,嘶。”

  话未说完脸就痛到皱成一团,躬了腰去。

  凉烟一把捉住俞氏扬过来的手腕,捏紧:“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尊长?”

  俞氏痛到语不成句:“凉家……凉家现在能指望,能指望上的就只有香……香儿了,你还敢如此待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跟我那个姐姐,哪个是有半分真心待将军府的?你想趁火打劫是吗?”

  “告诉你,休想。你以为姐姐在宫里正受宠,能给垣帝吹点枕边风,母亲就要感激涕零将良田铺子都捧上送给你?”

  “俞氏,你怎么想得比做梦还美?要不这样吧,我干脆拿你来威胁姐姐怎么样?若是她不肯出力帮凉家,我就弄死你,你说姐姐是会拼尽全力保你,还是毫不在意呢?”

  俞氏望着凉烟,惊骇到连痛呼都忘了。

  她心里想的,竟被这小丫头给说得半分不差,更过分的,竟然还想拿她来胁迫香儿?

  “烟儿,你竟变得如此歹毒。”

  俞氏咬牙切齿,她还是不愿相信,凉烟敢如此待她。

  凉烟也不与她多说,直接吩咐人将俞氏绑起来关进柴房里。

  “烟儿,外面是什么声音?”

  有凉烟每日陪着舒缓情绪,又彻底隔绝了外头恶劣信息,章雁菱身体已好转许多。

  凉烟推门进去,见章雁菱下了塌,忙又将人按回去躺下。

  “母亲,现在外头冷寒,你别出去受了凉,快歇下。”

  “一点小毛病,心头郁结,这都已经好了,再躺下去,还真就给躺出毛病来了,你父亲入狱,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想必府里上下都一堆事等着我来处理,你让我起来。”

  凉烟忙半趴过去抱着章雁菱撒娇:“您放心好了,府里的事,有我呢。而且宴公子说,不日之后就能下聘,到时嫁过去了,掌管府上事物的,自然是我,现在您只管放手,让我跟管家先学着点。”

  “当真?”章雁菱躺了下来,“你父亲这人,过于耿直,俗话说忠言逆耳,想必此次入狱,定是垣帝让他反省一段日子。到时人回来,府里给他接风洗尘去晦气时,咱们再把小宴邀过来,确定下黄道吉日。”

  又安抚几句,章雁菱安心躺下了。

  凉烟松口气,暗道还是拿二哥来做幌子最有用。

  想起宴星渊,她心头免不了紧张。

  宴星渊已是彻底见不到人影,正逐步铺陈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