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归府】
作者:今夕何如      更新:2023-07-30 11:56      字数:3932
  沈童倚在他胸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面容。

  他拧起了眉头,眼神沉郁,嘴角紧紧绷着,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意。在轮廓分明的下巴上有新冒出来的胡茬。

  沈童忍不住抬手,用指尖去轻触他下巴,像是摸到了砂纸。

  萧旷一愣低头,瞧见她眼睛里似有若无的笑意,心便不争气地漏跳一拍,连舌头都有点打结:“怎,怎么?”

  下巴那儿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在爬,要爬到心里去的那种痒。

  沈童的嗓子仍然有点沙哑,声音却软软的:“你真要娶我?”

  萧旷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我会的。你家里要是一次不允婚,我就求两次,两次不允我就求三次……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沈童弯弯嘴角:“你不用求啦,他们已经定下英国公府的嫡长孙张文睿做我的丈夫。不管你求几次都是没用的。”

  萧旷顿时怔住:“但是……”她这样的情况若是嫁过去,张家会怎么看她,张文睿又怎么可能接受?

  沈童的眼神暗了暗:“你若只是为了我被劫走的事责怪自己,因为觉得对不起我,以为这样能保住我的名节才要娶我,那就算了!”

  “不是!”萧旷的语气变得急迫起来,“我早就想娶你了。但我知道以我的家世、身份……若是上门求娶,你家是不会允的。所以我才那么急于立功。却造成了如今的情形……”

  悔恨交加的情绪冲击着他,他不由将她拥紧了。

  从昨晚到这会儿,他一直都在害怕,怕找不到她,也怕她受苦,更怕她恨他牵连她,最怕的是找到她时发现她已经遇害……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后怕……

  “只要你人在就好,我想娶你回家,好好待你,好好过日子。”

  沈童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只记得那人灌我酒,我拼命抵抗,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你带我出来。方才换衣裳时我看了,没有人……碰过我。我想可能是有人听见我呼叫,过来拦住他了。”

  萧旷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真的没有?你不是为了让我心安骗我吧?”

  沈童轻轻摇头:“没有。”

  萧旷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些什么,心中像是卸去了块大石,只觉得庆幸无比。

  沈童抬眸睨他,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尽数落入眼中,于是她道:“所以……你可以不用来侯府求亲了。”

  “那可不行!”萧旷断然否决此议。

  他瞧见她眼睛里的笑意,忽然回过味来。

  “你方才说,和那个英国公府的张文睿定下婚约,其实是骗我的?”

  沈童默默望了他一会儿,道:“是真的。”

  “已经下定了?”

  沈童垂眸,低声道:“就算还没有板上钉钉,锤子也都举起来了。”

  “那就是还没下定。”

  “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旷沉默下来。

  沈童看了他一眼,道:“如今只有骗一骗祖母,说我已经……”

  萧旷凝眉不语,隔了会儿后摇头道:“这终究不是正途,要是以后知道了真相,沈老夫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我?”

  “你要走正途,还要祖母对你另眼相看,那就等着看我嫁进英国公府吧。”

  “但这有损你的名节!”

  “我只会对祖母透露,祖母当然不会张扬出去的。”

  萧旷仍是皱着眉:“若要照你这么做,我对家里要怎么说?”

  “你对家里就照实说嘛!”

  萧旷还是摇头:“不妥。”

  沈童没好气地道:“不妥你就自己想办法吧。到时候我嫁给张文睿做公府夫人,你做你的正直大将军。”

  萧旷默然片刻后道:“那也是命,至少我尽力争取过了。不管怎样,不能拿你的清白开玩笑。”

  沈童:“……”

  这个榆木脑袋!

  她气得不想说话,萧旷也就一路默默无语。

  两人共骑至侯府角门外,萧旷收缰让偃月站住,他却不下马。

  沈童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正望着她。

  “亲事若是能成,是我之幸,若是不成,是我之命。名节大事,你别拿来做筹码。万一你我没能够成亲,你的名节又毁了,你要怎么办?”

  沈童正醉着酒,方才是脑子一热想到的法子,这一路过来,她已经冷静下来。

  她能明白他为何坚持不肯采用她的提议。

  他凝视着她:“我要堂堂正正地娶你。”

  沈童怔怔望着他,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萧旷扶着她下马,道:“你先在这里等会儿。”

  他过去拍门,让门子传话找冯嬷嬷。

  这会儿已经是五更时分了,冯嬷嬷听说萧大人来了,必然是带来了与瞳姐儿有关的重大消息,便急急忙忙赶出来。“萧大人……”

  萧旷立在门口,稍侧身朝后示意。冯嬷嬷一眼就瞧见了立在黄骠马边的女子,急忙跑过去,凑近一瞧还真是瞳姐儿!

  冯嬷嬷又惊又喜,上前拥着她,回头感激地道:“多谢萧大人!快请一同进去吧!”

  萧旷却摇头:“我还有些事情去办。嬷嬷先带沈小姐进去吧。明日我会再来拜访的。”

  冯嬷嬷心中诧异,这个时辰了还有什么事儿要去办啊?但她也不便多问,更是急着带瞳姐儿回去,再次谢过他,就扶着沈童进去了。

  入内后冯嬷嬷便让沈童先坐下,吩咐人备肩與,一回头瞧见沈童脖子上的伤痕,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怎么……”话没问完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沈童道:“我皮薄,特别容易起淤青,嬷嬷又不是不知道。”

  她不想多提这伤,便询问冯嬷嬷:“这一天来,府中情形如何?老夫人可还好吧?”

  冯嬷嬷答道:“姐儿不见了之后,老夫人可急坏了,但为着……慎重考虑,老夫人不准报官,小侯爷一着急,就去找萧大人帮忙寻找。至于二爷三爷他们,今日一整天都带了人在外头寻找,但也只是悄悄地打听,不敢明着找人。哎——那样子没头没脑地乱找,哪儿能找得到人?可多亏了萧大人,还真是把姐儿找回来了……”

  从昨夜沈童出事起,沈老夫人忧心如焚,吃不下睡不好,但毕竟年纪大了,一整天下来就体力不支,在蒋氏与刘嬷嬷的劝解下上床休息。

  但老太太睡得并不安稳,接连做了几个噩梦,看着时辰已经五更,便索性起来了。

  刘嬷嬷让人温了碗莲子燕窝粥,配上些小点小菜。

  沈老夫人只喝了几口粥就搁下调羹,带着悔意道:“昨晚我把事情压下来,不许贺盛他们报官,可是做错了?万一瞳瞳真出了什么事,我真是无颜去见贺景与静姝……”

  刘嬷嬷在旁劝解道:“老夫人您别太忧心了,瞳姐儿是有福之人,先侯爷与夫人在天有灵,也会佑着她的。眼下只是一时找不着罢了。”

  沈老夫人黯然摇摇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有丫鬟通传:“禀报老夫人,瞳姐儿回来了。”

  沈老夫人大喜,追问道:“回来了?怎么回来的?人这会儿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沈老夫人赶到玉霖院时,沈童已经换回自己的衣裳,她怕自己呼吸间有酒气,刷牙后还用花露漱过口。

  老夫人遣退屋里的人,细细问她过去一天一夜发生的事。

  沈童说她被劫持后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一直被绑着,直到萧旷找到她,救她出来。

  沈老夫人既觉庆幸,瞧着她颈项间与手腕上的瘀伤又觉心疼,追问道:“那些贼人到底是为何要劫持你?”

  沈童露出茫然之色:“我不知道,他们没有向侯府敲诈钱财么?”

  老夫人摇头:“没有……”她曾经听闻过,有些贼人专门劫持年轻女子或是孩童,将她们拐带到别地,卖给富人做妾或是娈童或是奴仆。也许这些人就是这么做的。

  老夫人握着沈童的手,拉高她衣袖,便见手臂上斑斑伤痕,心惊之余,只觉难以启齿,却不得不问:“瞳瞳,那些人……对你,可有对你……”

  沈童轻声道:“祖母是问我清白可还在?”

  沈老夫人点头,怜惜又焦灼地望着她,等着她回答。

  沈童朝她微笑:“他们就只是关着我,其他什么都没做。这些伤是那些贼人把我从侯府带走时,我拼命挣扎反抗弄的。”

  沈老夫人盯着她追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祖母,这么重大的事我怎么敢隐瞒,何况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老夫人顿时松下来,把沈童揽进怀里,不停拍抚着,庆幸地喃喃道着:“好了,好了,我的瞳瞳平安无事回家来了……”

  萧旷离开侯府,快马疾驰回到加卜藏等人藏身处。

  靳飞正在等他,一见他回来便上前报告:“擒获四人,格杀九人,但被逃脱了几个。”

  萧旷眼神一冷:“加卜藏呢?”

  靳飞露出几分愧色:“让他逃了……”

  萧旷眉头蹙起,但没多责备他们,加卜藏的悍勇他了解,若是一对一而战,这里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今晚的重点是解救沈童,她能平安回家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问道:“擒获的那四人呢?”

  靳飞带他进入院落,那四人或多或少都带伤,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萧旷问道:“可审问过?”

  靳飞点点头,却带遗憾地答道:“没问出什么有用的,逼急了就用罕察卫语叽里咕噜一顿,这谁能听得懂啊?”

  萧旷拖着其中一人进屋,逼问关于加卜藏的可能的去处或藏身之处,那罕察卫人转头看向别处,并不肯招供。

  萧旷便问他:“昨日这里关着一个女子,晚上是谁看守她的?”

  这人仍是不声不响,萧旷焦躁起来,将其手臂反到身后,用力向上扳折。那人吃痛,牙关紧咬强忍,但随着萧旷用力,疼痛越加难忍,且萧旷所问之事无关逃走的加卜藏安危,他便招供出一个人名:“帖、帖木儿。”

  “帖木儿是被擒的四人中的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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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死了。”

  萧旷稍稍松开他的手臂:“整晚都是他看守吗?”

  “不是。”

  “还有谁?”

  “……赤那,他和帖木儿换了。”

  萧旷逐个换人拉进来审问,最后得到的供认基本一致。

  昨晚本来该是帖木儿值夜,赤那主动替换,沈童挣扎的动静惊动了众人,加卜藏过去查看,发现赤那图谋之后怒斥其非。

  之后有人踢破门,他们听见了,出来查看,就与靳飞带队的卫兵厮杀起来。而赤那与加卜藏一起,冲破包围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