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后，林大姨出院了。

  情况还算不错，身体不是不太灵活，但能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人也清醒了过来，偶尔糊涂，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能认清人的。

  上辈子林大姨是完全瘫在床上的，这辈子的情况比起上辈子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林秀香很感恩。

  经历了林大姨住院了事，那天深夜林父的长谈后，原本坚定不婚的林秀香，内心有了些许松动。

  但也仅仅只是松动而已。

  林大姨出院后，林父林母就不让林秀香插手林大姨的事了，催着她去忙工作上的事去。

  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在开拓新的省外市场之前，林秀香带着夏卫疆和苏雪兰把去年的客户全部回访了一遍，售后尽量做得让客户满意。

  年后连续四个月，林秀香在家的时候少，在外出差的时候多，基本上出完差顺道进货回来后，休息不了两天，林秀香就继续在外头跑。

  “跑完这一趟，终于可以好好歇几天了。”夏卫疆这小半年也累得不轻。

  苏雪兰点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最近这两个月，她的业绩渐渐稳定下来，每个月都小有提升。

  不过她没打算休息，“过几天我准备再去湘南再跑一跑。”

  夏卫疆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他可没苏雪兰那么足的干劲，他累狠了，得好好歇一歇。

  三人说笑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出站口的顾怀渝。

  夏卫疆和苏雪兰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跑开，“秀香姐，我们就不跟你一起啦。”

  林秀香，“……”

  看着顾怀渝的，林秀香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这次又是送谁？”

  每次，林秀香出差回来，顾怀渝一定会在，不是送这个就是送这个，凑巧得很。

  “老皮要去京市学习。”顾怀渝摸了摸鼻子，莫名心虚。

  自打二十九那天看到楼建新在林家后，顾怀渝就不再林秀香跟着提处对象这事，只当普通朋友处着。

  但哪个普通朋友会一直记得对方出差的时间，次次来接的。

  可林秀香一开口提不用接这事，顾怀渝就一副他已经完全放下，你怎么还耿耿于怀的样子。

  林秀香还能说什么？

  “喝口水。”上车后，顾怀渝把提前准备好的温开水递给林秀香。

  林秀香已经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因为根本就没法拒绝，她自然地接过来，喝了口才开始问，“我大姨最近情况怎么样？”

  上上个月，林大姨住进了顾怀渝介绍的疗养院，据林母说，那里非常不错，有专业的人员每天照顾林大姨，对林大姨进行康复训练。

  “一周前已经出院回家，大姨可以扔开拐杖走路了。”顾怀渝轻声道，扭头看了林秀香一眼。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林秀香非常高兴，满脸惊喜又不敢置信，眼睛都笑弯了。

  看到她高兴，顾怀渝就觉得自己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谢你上次带回来的皮影人偶，老爷子喜欢得不得了，让我一定要好好谢你。”顾怀渝继续道。

  说起这个，顾怀渝还挺头疼的。

  也不是知道老头子怎么跟林秀香认识的，等他发现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在林家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地蹭饭吃了。

  想到那个睿智又幽默，特别会夸人的老爷子，林秀香笑起来，“正好遇到老手艺人的子孙贱卖那些旧物件，顺手就收了，也不贵重。”

  顾怀渝闻言酸了一把，什么时候林秀香这样把他放在心上过啊，在外头出差还记着老头子喜欢民俗旧物件，特意收了带回来。

  别说是记着他喜欢的东西给他带，就是带根草，顾怀渝都能把它供起来。

  可惜不可能会有。

  一路聊回家，刚下车，楼建新和妞妞就跟着林父林母一起迎了出来。

  顾怀渝原本灿烂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差。

  “多谢。”楼建新从顾怀渝手里接过林秀香的行礼，礼貌地同顾怀渝道谢。

  顾怀渝磨了磨牙，垂在身侧的手微抖，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他道，“用不着你道谢。”

  楼建新冲顾怀渝笑笑，并不接话，一副不同他计较的样子。

  顾怀渝，“……”

  林母见到顾怀渝，就要拉他进屋吃饭，顾怀渝原本是准备留下来的，但他怕被气死，最后婉拒了。

  见到去接人的顾怀渝耷头搭脑地跑到他这里来，老爷子挑了挑眉头，“怎么没在林家吃饭？”

  顾怀渝不想说话。

  老爷子略一思索，就知道原因了，气道，“你说你，怎么就没你爹我当年的风范！”

  顾怀渝不理他，掰着干馒头喂池子里的鲤鱼。

  老爷子看着顾怀渝这样子就来气，懒得理会他，进屋摆弄他的皮影人偶去了。

  林家，林秀香抱着妞妞坐在凳子上吃饭，不时喂妞妞一口。

  “你让她自己吃，别惯她！”楼建新看不过眼，温声同林秀香说话，眼神警告自己闺女。

  妞妞瞅了楼建新一眼，返身一扑，搂住林秀香，“香香姨，抱我。”

  林秀香笑着抱紧怀里的小肉球，“这次出差就在邻市，我不累。”

  楼建新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眼瞪一脸得逞笑意的小丫头，林父林母坐在一边，看得乐呵呵的。

  只林母偶尔眼里会闪过一抹遗憾，如果她们家秀香以后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饭后照例是林秀香被林父林母赶出门送楼建新父女。

  “我想申请把工作调到县城这边来，你觉得怎么样？”自从上次差点被拒绝后，楼建新也没再逼问过林秀香，这是他第一次委婉地提起。

  林秀香愣了愣，万万没想到楼建新会这样说。

  省城的工作多好，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头去，基层的想往上调，楼建新居然说要调下来。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你不嫌弃我没有上进心的话。”楼建新补充道。

  林秀香看向楼建新，说句实在话，楼建新的长相气质，确实是她喜欢的样子，妞妞她也很喜欢。

  最初见面的时候，林秀香也有一瞬间想地，如果真要再婚，楼建新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可是，这个时候，明明在内心已经微有松动的情况下，林秀香还是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回复。

  大概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所以林秀香同楼建新相处时，心绪非常平淡，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不会心跳加速，也不会羞涩脸红。

  但过日子，这些应该不是必要条件吧。

  “你让我仔细想想，好吗？”林秀香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顾怀渝的脸。

  楼建新心头一喜，忙站定道，“你想多久都可以，我能等。”

  “我也可以等。”妞妞迷蒙着睡眼，学了句舌。

  林秀香和楼建新被她逗笑起来，正好这时候公交车过来，林秀香催他们父女赶紧上业。

  看到公交车远走，林秀香松了口气，心情平淡如常，没有多少起伏。

  回到家里休息了两个小时，林秀香就跟林母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去了林大姨家里。

  林大姨剃了个平头，原本有些富态的老人，现在变得十分清瘦，不过精神很不错。

  她也果然如顾怀渝所说的那样，能够丢开拐杖自己走了，只不过非常慢，但这是好现象。

  “大姨，你认得我是谁吗？”林秀香忍住心酸，笑着凑过去。

  林大姨仔细端详了林秀香几眼，“我秀香啊，大姨怎么会不认得。”

  林秀香笑起来，立马夸林大姨厉害，林大姨被林秀香哄得直乐。

  下午天气好，太阳很大，林秀香跟林母一起，给林大姨洗了头洗了澡，然后一起坐在太阳底下聊天。

  “秀香毕业了吗？要找对象了吧。”这话林大姨虽然是拉着林秀香说的，但却是问旁边的林母。

  不等林母回答，林大姨又道，“我们秀香乖，得找个好对象宠着才好。”

  林大姨虽然认出了林秀香，却不记得林秀香现在的年纪和境况，林秀香心里又揪了一下，笑眯眯着哄着林大姨说话，“大姨你给我介绍呗，你眼光好。”

  “哎呦，大姨现在眼神可不好使了。”林大姨大笑，然后歪着脑袋仔细想，想了又想，也不知道怎么想到顾怀渝身上去了，“怀渝就很不错，他今年正好比你大几岁。”

  明明顾怀渝比她小来着。

  “在疗养院的时候，多亏了小顾，他每次去看老爷子，都会陪你大姨很久，把你大姨哄得很开心，特别细心，那孩子。”林母在旁边小声补充，末了还夸了顾怀渝一句。

  林秀香愣了愣，他没想到，顾怀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做了那么多，但他一点都没跟她讲。

  “我会找机会谢谢他。”林秀香道，林母点头，是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从林大姨家里回去没两天，林秀香订的机器也陆续运到了县城来。

  现在林秀香做什么事，林父林母已经不会再反对她了，虽然还是担心未知的风险，但他们只在心里担心着，面上都是支持的。

  房子是林秀香提前租好了，以前县粮食站的旧址，空阔的大院子，里头长满了杂草，林秀香租下了一间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