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废柴公第主7
作者:当归陈皮      更新:2023-07-31 05:02      字数:4392
  轻帷幔,共枕眠。

  然而, 纪千尘和夜弦是在盖着大被·干聊天。

  俩人中间隔着一条鸿沟, 纪千尘望着帐顶发出警告:“本宫知道,你失了本宫的宠爱很难在宫里立足。不过这也就是做做样子, 你老实点儿,不许过界!”

  夜弦也望着帐顶嗤笑:“放心, 我只对有魅力的女人不老实。”

  “你敢说我魅力不够?!”

  “不敢, 我是说, 我没把你当女人。”

  “……”胆敢挑战公主的权威,纪千尘瞪着他在想, 这口气到底是忍了呢?还是忍了呢?

  夜弦一翻身,用手撑着头,堪堪压着分界线, 眼神带着点儿暧昧。可他说的话却当真让人头脑清醒:“说吧, 公主到金祥殿做什么去了?那几本书,有什么用?”

  “你翻我东西!”

  “嗯。”这是显而易见的。“原本以为,公主是个平淡无趣的傻子,没想到, 却是个能让人惊喜不断的人。公主今晚若还想睡觉,趁早让我满意。”

  听着像情话,看着却是眸光阴沉, 晦暗不明。

  “告诉你可以,你也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他声线清冷:“你似乎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纪千尘梗着脖子, 还要强撑:“你又威胁我!我是公主,你敢随便杀我?若是闹到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占到便宜。”

  他森然一笑,修长如玉的手指已经落在她的颈上。幽凉滑过的感觉,像条爬行的蛇。

  捏死一个人,对他这样的顶尖杀手而言,易如反掌。

  “你可以试试,但人的性命,只能试一次,无可反悔。”他顿了顿,眼底的戾气让人害怕,让人陌生。“我没有什么不敢,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我没多少日子可以活,而活着的每一天,都为了杀人。”

  纪千尘气得咬牙,他现在的样子,真像个十足的疯子。她早被下了毒,现在脖子就在他的手下,他还知道了今晚的事,她确实没资格和他谈条件。

  大丈夫当威武不能屈!还好她不是大丈夫,那就屈了吧。

  她想,说就说吧,至少目前没看出他有敌意。凭着他肯帮她隐瞒谢挽,说不定还有合作的可能。虽然这想法乐观了点,但毕竟攻略任务最重要,性命其次,其他的更次。

  当年,郦云天就是在金祥宫的那间小书房里,被人下了毒。

  郦云天虽然得了天下当了皇帝,可他吃不惯太精细的东西。据说,他那天就是吃了一盘送进书房里的冬枣,就毒发了。

  后来追查,那盘子冬枣只有郦云天的随身太监小元子一人经过手,那时郦云天在书房里看书,也只有小元子一人进去过。

  郦云天中毒期间,谢挽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还是龙御归天了。那时郦笙歌年幼,她曾想去看看父皇,被谢挽以“你父皇需要休息”为由劝阻了。

  最后,那件事有了结论:小元子是前朝奸细,他混到皇帝身边,就是为了轼君。谢挽杀了他为先皇报了仇,还趁势狠狠地打击了当时活动猖獗的前朝余孽,杀了很多人。

  谢挽虽是女流,却刚柔并济,以铁血手腕坐稳了江山。

  原主当时太小,许多事记不清了,纪千尘后来又向老钱问过一些细节。

  老钱以前一直跟着郦云天,后来郦云天把他给了公主,身边才换成了小元子。老钱说,小元子还是他亲自挑选的人,细心机灵,倒不像是反贼。

  纪千尘之所以怀疑郦云天的死因,是因为原主死过一次,原主那一世被谢明渊下毒害死,仿佛和先皇的状态有点像。

  他们都是中毒后三日亡故,期间卧床不起,被人“贴身照顾”到死。

  还有,当年见过郦云天中毒的太医,也全都消失了。

  纪千尘自然不能跟夜弦说关于原主之死,只把除此以外的事说了一遍。叙述事件的过程,他没什么反应,大概关于先皇中毒的事,他以前也听说过一点。

  等她说完,他挑了挑眉:“你就因为一个老太监说了句‘他不像反贼’,你就敢怀疑先皇的死因?”

  “还有,”他阴沉地一笑,有些难以置信,“若我没猜错,你竟是在疑心当今女帝,你的母皇?”

  “不行么?”纪千尘咬咬牙,说得言之凿凿,“而且,我父皇给我托梦了,他说他死得冤。”

  “……”夜弦伸了根骨节分明的指头,在额角挠了挠。为了爹的死而怀疑娘,要么她的话不可信,要么,她确实是个人才!

  “你比我见多识广,你先告诉我,有没有一种毒,是中毒后三日身亡,与我描述的状态差不多?”

  回雪山庄闻名于世的,除了回雪剑,还有医术。回雪山庄被灭门时,夜弦虽然不大,却已经知道不少事。

  “有,”他想了想答道,“此毒名‘三日醉’,身体像是醉了,头脑却到死都很清醒。不过,三日醉非常罕见,认得的人也不多。”

  “那么,”他转身纪千尘,眼带几分好奇,“你在金祥宫的书房里,找到了什么?”

  “不是找到了什么,恰恰相反,我发现有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

  金祥宫的书房有人定期打扫,就算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就没有了。纪千尘在书房里翻来翻去,什么都没发现,这是她意料之内的事。

  后来她想起,老钱说过,父皇有一本非常痴迷的《何氏刀谱》,可惜残缺不全,练不成什么盖世武功。在旁人眼中是废物,但是,郦云天日日都要看上几遍,总觉得那些残缺不全的招式里,蕴藏着说不出的精妙。

  原主小时候也有些记忆,依稀是见过这本刀谱的。它一般就放在父皇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而且,不许别人碰。

  今日夜探金祥宫,纪千尘发现《何氏刀谱》不见了,所有父皇常待的地方都没有。

  自先皇殡天,金祥宫里的东西都保持原样,为什么偏偏会少了一本毫无用处的残缺刀谱?拿走它的人是想做什么?

  “看来,你已经想到答案了?”夜弦发现这个废柴公主是越来越有意思。

  纪千尘心中并无绝对的把握。“今日晚了,明日,你且先帮我瞧瞧那几本书有无异样,我再将我的猜想说于你听。”

  夜弦没坚持,阖了眼,躺在床上养神。

  纪千尘跟他说了这么多,竟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这人,真是冰块脸外加沉得住气。

  “夜弦。”

  “嗯。”

  “你看,咱们真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那日你说,我要不起你做我的夫侍,那将来,本宫许你君后之位如何?”

  “不稀罕。”

  “那你想要做什么?”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做驰骋疆场的将军,或者是仗剑天涯的侠士。”

  纪千尘默了半晌没接话。好半天,她才幽幽说道:“你知道吗?你说话和一个人很像。”

  只是,那人并不似他这般阴沉苍白,活得像晨光中的太阳。

  夜弦睁开眼,没说话,却是若有所思。

  她在身边叹了口气。“可惜,他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叫谢铮,是我的表哥。”

  谢家人不算少,可是到了和郦笙歌同辈这儿,嫡系唯有一脉单传,那便是谢钊嫡子谢锋所出的嫡孙谢铮。

  大约是在郦云天中毒的次日,谢锋一家也遭了前朝残余势力的报复,满门惨死。谢铮当时不过八岁。

  纪千尘闭上眼,脑中有一副画面。

  郁郁葱葱的大树像把巨型的伞,两个孩子背靠着树杆坐在树下玩儿。阳光把绿叶照成金色,男孩儿剑眉星目的脸上虽有稚气,却已英气勃勃。

  公主说:“表哥,你常常进宫来,练剑给我看,好吗?”

  “不好,”男孩儿像大人似地皱着眉头,有点儿不屑,“你那么笨,我的剑法你又看不懂。而且,我每日练剑很忙的。”

  笙歌一张崇拜脸:“你长大了,是要当阁主的,对吗?”

  “其实,我不稀罕当阁主。”

  “那你想要做什么?”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做驰骋疆场的将军,或者是仗剑天涯的侠士。”

  “表哥好棒!”笙歌很捧场,瞬间又嘟起嘴来,“可是,你不当夜鹰阁的阁主,去打仗、走天涯了,谁来保护我?”

  男孩看着她,想了想:“放心,表哥永远都会保护你的。谁叫,你那么笨……”.

  夜弦打断了她脑中的画面。“你和他关系很好?”

  “我也不知道。”她侧过脸来,弯了弯唇角,竟勾出一种他觉得是温柔似水的错觉,“他总说我笨。”

  “确实有点笨,”他一日不打击她,心里不舒服,“你说你冒那么大风险去查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万一,真相如你所想,你又能拿你的母皇怎样?”

  纪千尘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想的却全然不是他说的那回事。“糟了,如果父皇的死真与她有关,那舅父一家人的死,只怕她也逃不了干系!”

  如果郦云天不是被前朝奸细下毒,那么谢锋一家也未必是被前朝势力所杀。谢锋秉承了谢钊的遗志,对郦云天忠心耿耿,郦云天中毒,他必然追查。然而,时间就是那么巧,郦云天前一天中毒,谢锋第二天就被杀了。

  而且,谢锋武功之高,当时天下并无几人能那样顺利地杀了他。除非,是被自己信任的人偷袭……

  一股子寒意,凉得透骨。纪千尘在想,谢挽若能弑君弑夫,那么,对于她一母同胎的亲哥哥,她也真的下得去手么?

  她一翻身,趴在他身旁,自己并没意识到,她过了界。

  “你说,会不会?”她灵秀白皙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有点微微地抖。不知道是被这个惊天的猜想还是被猜想中谢挽的冷血无情给吓着了。

  他却比她想像中淡定,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样子。这么大的事,说给谁听都会有些反应,可他没有。

  谢弦用淡定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立马变得不淡定了。

  这女人自己越界了不说,还用手肘撑着身子趴在他旁边。她不知道她衣领子低,在床上翻来翻去,更是松垮垮的。

  他感觉到脑子里有根神经,遭受了突如其来的暴击,使身体顿时绷紧。

  “你怎么了?困了?”她伸了水葱似的食指,在他的脸上戳了戳。

  一下子被他捉住了,又像烫人似的松了手。夜弦低沉着嗓音说了句:“别动手动脚。”

  那日烤鸡吃,她也曾用手指在他脸上擦血,当时他觉得,她那么容易相信人,天真得像块璞玉。今日差不多的动作,倒叫他忆起涟漪池中衣衫尽湿、发丝滴水的妖精。

  纪千尘已经自觉地下床披衣:“今日‘宠幸’到此为止,我回屋去睡。”

  “喂,”他对着她叫了一声,又停了停,“别再查下去了。”

  再查下去,她会死。

  她脚步停滞了一下,回头看他,面上一抹轻愁,还有几许不甘。

  她虽不是郦云天亲生的,但父皇疼她是真的。还有忠义两全的舅父、原本应当前程似锦的表哥、被过河拆桥的原主……没有人是注定了该白白送命的。

  只是,她势单力薄,又真的有点……废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她转身走了,夜弦听见,公主和守在外面的老钱在说话。

  老钱问:“公主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这就……完事儿了?”

  这个笨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嗯,他快。”

  夜弦一口老血堵着,觉得浑身气脉不畅。

  这晚,他不知怎的,梦见了公主。在梦里,她站在涟漪池边,亭亭玉立,似要踏波而行的出尘仙子,然后,一会儿璞玉,一会儿妖精,心慌意乱,一夜悠长……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头疼,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更新,亲亲们别等。

  有人能猜到刀谱为什么不见了吗?给当当留言吧,我那么爱你们,你们居然都不爱我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