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的消息是双向通知的, 学校那边第一手得到了喜报。所以在果萌礼拜日那天，后知后觉爬起来，恍然想起自己该打电话查分的时候，关女士已经坐在餐桌布一脸的喜气洋洋。

  看着睡眼惺忪的女儿，忍不住上去抱住她。

  “宝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笑道。

  “嗯……我记起来了, 查分？”果萌看着她的反应, 猜到了几分，愣愣地问：“难道您帮我查了？”

  “你们老师打电话给我了, 好了明明，接下来的四个月，你可以当作是过一个超长的暑假了，”关女士揉揉她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关切地说：“要不要我去学校说一声，你毕业之前就好好休息？”

  “一等奖？”果萌一听就懂了，高中部还没选人老妈就这么放心, 那看来是一等奖无误了，不过后面那个提议她可不敢恭维, “不了不了……我还是喜欢去学校。”

  “行行, 都听你的, 晚上我们出去吃顿饭，庆祝下你顺利提前升学！ ”关女士自然都随她，虽然对女儿学习上没什么要求，但能考上南城最好的重点高中, 她心里也算是落下一颗石头。

  叶乐天知道这消息之后，显然比关女士更重视。他甚至提议家里是不是应该摆桌宴席，因为按照南城传统，家里的孩子升重点中学重点大学，都是要找酒店宴请亲朋好友大肆宣传一番。

  果萌嘴角一抽，正好瞥见叶知敏偷偷看过来羡慕的小眼神，无奈摇头：“还是放过我吧，我可不想这么招摇，这是我们自家事，就家里四个人一起吃个饭好么？”

  她不愿意，叶乐天当然也不会勉强，仔细想想他真要替果萌摆酒席宴客，来的肯定也都是和叶家相关的亲朋好友多，想来这个继女到时候反而更不自在。

  “那行，我们就一家人吃个饭，等你暑假了，看看想去哪里玩，和朋友和家里都好，就当是毕业旅行。”叶乐天也没有勉强，他看看闷声闷气坐在沙发上假装自己没有存在感的叶知敏，对果萌笑笑，“有空的话就顺便教教小敏的功课。”

  “谁要她教了……”叶知敏小声嘀咕。

  “叔叔还是饶了我吧，”果萌吐了下舌头，故意嫌弃地看了叶知敏一眼，跟两个大人说：“小敏真的要找人教功课的话，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

  “是现在住在那边家里的那个小姑娘吧？”关女士想到王茹乐，果萌点了头，她便笑着和身边的叶乐天解释了一番。

  “喂喂！我不要家教！我才不要！”

  剩下叶知敏听到三个人不顾他这个当事人，旁若无他的讨论，气得跳脚，不过任凭他在旁边抗议了半天，最后还是敲下了等王茹乐中考结束后，就让她试着来教教叶知敏的决定。

  再次返校，果萌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如今只觉得一身轻松。之前准备竞赛考那一两个月还没有明显感觉到累，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努力做到最好，尽自己所能。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再也不用每天刷题到12点才睡觉，早上六点多又急匆匆醒来，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学了。

  只是她的美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就在看到学校门口挂着的，鲜红的横幅时，全部都荡然无存……

  南立中学初中部的门口，这会儿横拉着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着：

  恭喜我校初三4班果萌同学荣获市理科竞赛一等奖

  “……”

  她石化了一样呆在校门口，过往不少认出她的学生，还时不时回头打量她。如果现在的果萌有心情注意他们的眼神，会发现这种打量已经隐约变成了一种敬畏……

  只是她此刻只觉得……没有比这更羞耻的事情了。

  从没当过焦点人物的她，几乎是一路被人盯着走到教室。这种情况她之前也遇到过一次，那就是开学那会儿，大家都信了论坛的流言，于是她被所有人议论纷纷。

  如今再回顾一遍那种感觉，是不是有些讽刺？

  她硬着头皮走进教室的瞬间，四班的同学纷纷停下读书声朝她侧目。韩樱还拉着王茹乐聊得热火朝天，完全不顾现在还是晨读时间。

  “哟！我们的super star凯旋归来哦，”韩樱笑嘻嘻地开她玩笑。

  果小明浑身抖了一下，夸张地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着一帮人调笑的眼神，无奈又哭笑不得：“别这样，就不能正常点！”

  “我说，不正常的是你才对吧！一声不响就拿了一等奖，可以啊！”韩樱是真的替她开心，毫不留情地排在她肩膀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好了好了，您快别吹我了。”

  王茹乐也难得和韩樱凑在一起，调侃她：“被挂在横幅上的感觉怎么样？”

  果萌嘿嘿一笑，干脆坦然道：“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挺爽的。”

  “我靠！太得瑟了果小明！”赵非显分外眼红地看她，“你现在可是不用中考就能升到高中部了，而且还是重点班！”

  历来高中部对与竞赛招进去的学生，会尤其的重视，不但有奖学金，还会直接让他们进入重点班。虽然南立校风开发，氛围活跃，但不代表不重视学习。毕竟能成为南城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还是要拿硬实力出来站稳地位的。

  而像果萌这样能给学校带来荣誉的学生，就是硬实力。

  “别羡慕姐，你这一个月还得抓紧学习呢，不然啊，你的花就要被别人摘走了，”像这样坦诚的嫉妒她，果萌反而自在一些，得瑟地冲他挤挤眼，然后看了眼一旁的韩樱。

  赵非显红着脸，却也点了下头，倒是韩樱不打自招，扑上来教育她。

  之后和她关系好的同学也纷纷来恭喜她，有之前和她交好的陈念念，也有去年元旦节晚会的时候一起参加话剧的同学们。

  没多久，班主任和卫老爷子就一起把她喊到办公室，果萌面对两个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只有一句话想问。

  “老师……请问学校的横幅，什么时候撤下来？”

  班主任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和蔼地笑着看自己这个名副其实的得意门生，“还以为你更在意奖学金呢，横幅我倒是没问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跟学校反应一下。不过一个礼拜肯定是要的。”

  听到“一个礼拜”她瞬间又皱成了一张苦瓜脸，卫老爷子看得有趣，在旁边火上浇油。

  “哟，小丫头脸皮这么薄的呀？那你明天在操场上演讲可怎么办？”

  “什么演讲……？”

  “把你叫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班主任这才和她说起正事来，和颜悦色地说：“你拿了一等奖是大事，学校已经两年没有学生拿一等奖了，所以安排你明天在国旗下演讲，顺便也给其他同学做个榜样，一会儿回去你得开始准备演讲稿了。”

  果萌嘴角一抽，演讲？她来给其他学生做榜样？

  那些讨厌她的人估计能用眼神把她扫射死……不过仔细想想那样好像不错，她们憋屈地看着自己风光得意，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想想都让人心情愉悦啊～

  这几天里，高中部负责招生的老师就主动来联系她和关女士，敲定了暑假之后果萌就可以直接去高中部报道，还免去了三年学费。

  随后竞赛的结果也渐渐在学校里传开，这其中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了。除了她之外，还有成子越拿到了二等奖，徐荣荣拿到了三等奖，就是唐子升有些可惜，这次提前招和他应该是无缘了。

  不过从孟忱口中得知，这人倒是一直很乐观，早成绩出来前的上个礼拜，早已经投入到中考备战中了。

  原本都以为成子越才是竞赛考试最大的赢家，甚至初二的学生都放话出来叫嚣了，结果居然杀出果萌这匹黑马，拿下了唯一的一等奖。初三的学生有为果萌赢了成子越骄傲的，当然也有为徐荣荣毫厘之差而遗憾的。

  高中部只招两个人，果萌就不用说了，接下来的两个人，成子越和徐荣荣，怎么看都觉得高中部的老师肯定会选前者，毕竟不但分数高，还是跨级考试的天才。

  果萌路过她们班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围着徐荣荣安慰她，而她看上去笑得也很勉强，脸上难掩失落。

  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徒劳，任何竞争都是残酷的，升学就是她们这些还没步入社会的孩子所面对的第一道残酷考验。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第二天早操结束后，熟悉的退场音乐并没有响起，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笑出了一脸褶子：“……接下来请获得今年市理科竞赛一等奖，初三（4）班的果萌同学，作国旗下讲话。”

  于是果萌就在众人的注目礼里，众目睽睽之下，从队伍里走出来，一步步朝着讲台走去。这一路上她看到了王茹乐含笑看她善意的眼神，还有韩樱赵非显调侃的挤眉弄眼，路过其他班级的时候，也看到了各种复杂、嫉妒、羡慕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淡定的样子不快不慢地走到讲台上，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在说完开场自我介绍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紧张得忘记先把演讲稿从口袋里掏出来。

  好吧，再故作淡定其实她还是紧张的……

  但是果小明一向不按套路出牌，飞快考虑后觉得现在再笨拙地把演讲稿拿出来，肯定要被下面的人笑死，那干脆不要稿子了随便讲点什么好了。

  更何况，等到她真的站在这个台子上，感受着底下所有人的注视时，她突然想说点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emmmm……今天我站在国旗下演讲，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我自己一样觉得非常突然。一个礼拜前，还有很多人在嘲笑我，不看好我，一个礼拜之后，我站在这里，嗯……按老师的话说，我来当榜样，”她说完停顿了一下，看到旁边主持晨会的老师下意识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看过来。

  而台下离她最近的一排学生已经瞪圆了眼睛，像看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这种场合她居然开始即兴演讲了。

  但只有果萌自己觉得，此时此刻心里是真的开心。为那么久熬夜苦学，为能够证明自己，也感概在被南一开除后，她从心理上终于走出了那段最阴暗的恐惧阴影，找到了继续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