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表露行迹，赵老太太并没有让人将这件事情大张旗鼓，而是让丫头去把正在学规矩的穆娅叫到了屋子里。

  穆娅来的时候，赵老太太这个屋子里已经什么都收拾好了，摆设的东西都换了一拨，以至于穆娅一进门，就很惊讶地笑道：“外祖母好精神，竟然把屋子里的摆设都给换了！”

  她这段日子学规矩，人果真是规矩了许多，见人三分笑，看到许氏在，还冲着许氏款款施礼：“小娅见过舅母。”

  许氏面上淡淡的，冲着穆娅抬抬手：“起来吧，不用与我行这样大的礼。”

  其实穆娅一进门，就发现今天赵老太太这里的不对劲儿。

  不仅仅屋子里面的所有摆设都换了，仆人们脸上都不大对劲，屋子里还多出了一个人。

  穆娅从来没见过这个老太太。

  说她是个奴仆吧，她却穿戴得像是乡绅家的老太太，十分富贵慈祥。

  说她是赵家的亲戚吧，也不像，这老太太是坐在绣花墩上的，对赵老太太和许氏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尊敬谦卑。

  穆娅正寻思这人是谁，就听赵老太太淡淡地道：“小娅，过来见过钱妈妈。”

  许氏从旁解释道：“这钱妈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人，前些年放出去了，今儿个是回来看望老太太的。”

  穆娅眼底了然，提起裙角，恭恭敬敬地给钱妈妈行了礼。

  钱妈妈连忙站起身还礼：“可不敢受姑娘这样大的礼。”

  又跟老太太夸奖穆娅：“表姑娘到底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人，简直和玉做的人儿一般。”

  穆娅抿嘴笑，正要退回到赵老太太身后，却听赵老太太道：“小娅，你到钱妈妈跟前，让钱妈妈看看。”

  穆娅一脸不解，但还是乖巧地行到了钱妈妈身边。

  那钱妈妈仔细握住了穆娅的手腕片刻，便笑着点点头：“表姑娘这双手可真是嫩滑，将来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赵老太太借口让穆娅下去了，等穆娅一走，就探过身子，焦急地问道：“怎么样，钱妈妈，小娅身上可有无不妥？”

  许氏也紧张地盯着钱妈妈看，这可是关系到赵牡丹婚事以及闺誉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钱妈妈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奴摸着姐儿的脉象，只是气血亏虚得厉害，倒没有喜脉。”

  “许氏！”

  赵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身子瘫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中，一双眼睛，电一般地朝着许氏射过来，厉声道：“你现下听清楚了吧？我小娅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容不得人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不可能啊！”

  许氏一时失态，竟然脱口而出。

  赵老太太气得身子都开始直哆嗦：“怎么，你这个做舅母的，非要把小娅逼上死路，你才开心？许氏，你是何居心？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可不要忘记了，牡丹刚刚定下一门好亲事，你若是往小娅身上泼脏水，她们表姊妹一体，人家议论小娅的时候，也会议论牡丹！”

  许氏慌忙跪了下去：“老太太！儿媳妇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是有证据才如此说的！”

  “你还有脸说你有证据！”

  赵老太太气得大力拍着扶手：“你所谓的证据，不就是小娅两个月不曾换洗吗？小娅才多大，那小日子初来，不大正常也是有的，你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难道你心里头不清楚？两个月不曾换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方才钱妈妈也说了，小娅气血亏损得厉害，这小日子不正常就是从这气血两亏上来的。你身为舅母，不说给小娅好好调理身子，竟然还往她身上泼脏水。许氏，我真是看错你了！若不是看在你为赵家开枝散叶的份上，我非要写了信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让他休了你！”

  这话说得就很严重了，许氏嫁进赵家二十余载，与赵老太太之间过招无数，但是不管如何，赵老太太从来没有说过要休了许氏。

  今日，为了穆娅，竟然要休了许氏这个当家主母。

  钱妈妈纵使之前与徐氏有诸多不愉快，听到这话，也不禁唬了一跳，连忙安慰赵老太太：“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奴有一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赵老太太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氏，冷哼道：“你这个老虔婆，有什么话尽管讲就是了，难不成，我会被你的话气死吗？”

  钱妈妈脸色惶惶，赵老太太听到她接下来说的话，没准真的会气死呢。

  “老太太，”钱妈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表姑娘虽然无有身孕，但是老奴看表姑娘的眉头都散了。”

  这话说得十分含蓄，钱妈妈的话简而言之，就是穆娅已经破了身子了。

  赵老太太果然身子抖得更厉害：“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钱妈妈也赶紧跪了下去：“老太太知道奴婢的为人，奴婢跟着老太太这么多年，从来不敢瞒着老太太，也不敢欺骗老太太呀！”

  赵老太太顿时面色灰败，正是因为知道儿媳妇许氏和忠仆钱妈妈的为人，她才更加的愤怒和绝望。

  难道真的是她看走了眼？那个天真可爱乖巧的外孙女，其实骨子里是个不守妇道的？

  屋子里正是安静的时候，屋门却猛然被人打开了，一个娇小的人影扑了进来。

  “外祖母！”

  穆娅扑进赵老太太的怀中，跪在她脚下，趴在她膝盖上，呜呜地哭道：“外祖母竟然疑心我至此！我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上！”

  她转头盯着许氏，楚楚可怜地哭道：“舅母，小娅从前不懂事，对舅母多有不敬之处，但是小娅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做了。舅母若是不喜欢小娅，就把小娅打发出去便是，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污蔑我，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许氏皱皱眉，淡淡地道：“穆娅，我并没有此意，你有今天的局面，完全是你一个人造成的，与他人无关。你不要心怀怨念，怨恨他人。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