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年二月二，三月三来四月八，五月端午六月六，七月十四八中秋，九月重阳十月十，十二月底过除夕……。”

  桂西北的农村，几乎每个月都有节日。

  而七月十四，是壮族农家一个非常隆重的节日，仅次于春节。从十三到十五共三天，叫“七月半”，也叫“鬼节”，是鬼门大开，孤魂野鬼出来讨饭吃的日子。七月十三开始，人们就不再外出劳动，而是在家做豆腐圆，蒸三色糯米饭，宰杀鸭子，做各种美食，迎接七月半，祭祀祖宗，供奉孤魂野鬼，以祈求先祖安宁，家宅和顺。

  每到逢年过节，最开心的莫过于小孩子大孩子们。平时放牛的娃儿们，一到节日那两天肯定是死活都不肯放牛了，必须在家里玩，打陀螺，玩扑克，放鞭炮，喝甜酒，猜拳码等，尽情的玩闹，不亦乐乎。放牛这种无聊的事情，只有大人老人们去做了。

  向杰就不一样了，他没心情像别人一样贪玩享乐。他一门心思想着去哪里多找点学费生活费，一门心思想着读书的事情。

  中午时分，向杰狠狠地喝完三大碗玉米稀饭，背起背箩，带上柴刀和火柴，赶着牛群，向断魂崖放牛去了。

  断魂崖地处三县交界，山高林密，土肥草盛，是牛儿最喜欢的地方。把牛赶到里面，可以安安心心的吃到太阳落山。

  这里的杨梅树比较多，向杰就是要在这里找杨梅树皮。干的杨梅树皮能卖一毛钱一斤。向杰就想两天下来也能打个几十百把斤，晒干后也能卖个几块钱。

  牛群在山谷里吃草，向杰就在山腰山上找杨梅树皮。向杰一边高声朗诵着《我爱故乡的杨梅》，一边寻找着杨梅树皮。杨梅树倒是挺多的，但都被别人先打了去，新皮也还没长出来。而有些人太贪心，剥皮剥得太光了，杨梅树就死了。所以辛辛苦苦一天下来，向杰也就打了五六十斤生皮。

  太阳快要落山了，向杰才赶着牛群回家了。

  路天赐家里，路传声正和几个小伙伴打扑克牌。路天赐正在忙着准备晚餐。差不多的时候，叫唤路传声：“传声，别打牌啦，去，叫向杰哥哥来我们家吃饭。”

  路传声的弟弟路小二在旁边说：“向杰哥哥放牛还没回来呢。”早早就来的方小明问：“你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他还没回来？”路小二咳咳干笑说：“我看不见，但我听得见呀。我知道，中午他是第一个放牛出去的，但还没有听到他回来了呢。”

  这个方小明他信了。路小二虽然从小就双目失眠了，但他的耳朵是非常灵敏的，什么牛呀马的走过，他都能听出来是谁家的，比明眼人更清楚。

  没过多久，路小二大声喊出：“向杰哥哥回来了，他还背了很重的东西。”

  路传声撒腿就跑出门，果然看到向杰回来了，背着满满一背筐的杨树皮。忙说：“哗，向杰哥哥，今天过节你还打这么多杨梅皮啊，这么勤奋啊。对了，等下去我家吃饭额。”向杰喘着气说：“不了，我在家吃了。”路传声说：“不行，我爸一定让你去。快一点啊，都已经准备好啦。”

  向杰刚好放下背箩，路传声就拉着向杰说：“去啦，去啦，我家现在就能吃了。”

  向杰看是推辞不掉了，只好说：“好吧，我先洗把脸。”

  路传声焦急的说：“去我家洗吧。”说着就把向杰往门外拉。

  两人来到了路传声家里。路天赐问：“哎呀，向杰呀，今天节日你还放牛这么晚呀？”向杰说：“放到断魂崖那边，挺远的。”路天赐笑着说：“不是路远，是你打杨梅皮太多啦。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路传声找来洗脸盆洗脸巾，打上水，给向杰洗脸。

  等向杰洗脸了，大家伙就开始吃饭了。路天赐拿出了它最拿手的糯米甜酒，先给向杰满上，然后才给别人满上，笑呵呵的说：“向杰，这个酒适合你，非常好喝。”向杰说：“这酒好，是真的好，只有你能做得出这么好的甜酒，入口甘甜，后劲很大。过年的时候我都喝醉了。”

  路天赐得意的笑着说：“嗯嗯。”说着举起杯：“来，喝，向杰，现在你是我们屯唯一有希望出门的啦，我们家老大老三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咯。”

  第二天中午，向杰又放牛打杨梅树皮去了。

  第三天，向杰突然觉得忽冷忽热，浑身无力，如千斤压：“大家挪一挪。”顺手拿了一个板凳，在自己的身边：“向杰坐这里吧。”

  向杰说：“好的。”向杰拿碗打了饭坐下来。

  吃完了饭，其他人都出去玩了，只有向杰在后面洗碗。向杰问表叔：“表叔，那两个人是谁呀？”表叔说：“他们是我隔壁村的，来县医院治病，说什么可能要住一个月呢。以后你就跟我和你表弟一起睡吧。”

  向杰犹豫了下说：“哦。那我可能要到学校去住吧。”

  “他都在这里白吃白住两三年了……”那俩人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表叔很惊讶：“啊，住学校啊？”

  向杰说：“是啊，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这里人来人往这么多，我没办法好好的休息啊。”

  表叔听了，很为难，毕竟都是亲戚，手心手背都是肉，只好对向杰说：“杰啊，那我也没办法了。有空常过来吃饭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拿去做点买菜钱吧。”

  向杰说：“不用了，谢谢表叔。”

  向杰已经在这里蹭吃蹭住两年半了，搬出去了还拿他的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就这样，为了更好地迎接高考，向杰还是从表叔家里搬了出去。

  至于米的话还是没问题的，在家里跟邻居先借一点，菜的话再想办法吧，学校门口开学生饭店的杨妈说了可以在她那里先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