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風字壹號      更新:2023-07-20 15:32      字数:6709
  展光照持续多日的忐忑不安终于在见到百里骏和他手持的那张人事调令之时烟消云散。

  “机会难得,你该珍惜。”百里骏将那张装着决定展光照今后去向的信封交给他。

  “是。”展光照稳稳接过并立即打开。“禹江站。”

  “对,之前去过禹江吗?”百里骏抬眼看着他神色中难掩的喜悦。

  展光照摇头:“上学时没出过远门,毕业后参军又到了这,从未去过。只知道是国际商贸城。”

  “嗯,没去过没关系,既然知道是国际商贸城,我也只提醒你两点。第一,到了那边,别养不该养的毛病;第二,别死太早。”他漫不经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叠东西:“你的代号:提督,这是联络要求、电台频率、密码本、车票。”

  展光照两眼放光:“这么大官?”

  “别臭美,只是代号,用来迷惑敌人的,跟实际级别无关,军情处每个直属情报员都有。”见展光照一脸傻笑,百里骏不禁莞尔。

  “都记下了,请教官放心。”展光照将东西小心收好。

  “你我可同事相称,不必再叫教官。”

  “是。”展光照笑问道:“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是行动一组组长。”百里骏看着他平淡道。

  “是,组长。我能知道您的代号吗?”展光照猛然想起此生接触过的第一个代号——师爷,他作为组员应该有知道组长代号的权利,故而斗胆问道。

  百里骏冷着脸:“该你知道时自然会知道。”他拿出只手#枪拍在展光照手上:“你的东西,现在还你。”

  展光照低头看去,熟悉的fn30赫然在目。“这……”他轻轻抚摸枪身,没错,是那把枪。

  “收好吧,你是程国栋的骄傲。”百里骏在他肩上轻磕了一拳。

  手中的fn30泛着枪械独有的油亮光泽,它被保养得完好如初。“谢谢组长。”展光照感激道。透过这枪,他仿佛又看到了程爸,听到临别之际他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必客气,我只负责保管并在必要的时候还给你,往后,你好自为之,但愿,你不仅是程国栋的骄傲,也是军情处的骄傲。”

  “是。”

  中华三十八年(1937)8月1日15时33分,白州始发终到禹江的特快列车晚点三个小时安全抵达终点站禹江南站。

  展光照拎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二等车厢,随着人潮慢慢挪向出站口。接站的人早已就位,对过暗号,他随着那人乘车离开。

  异国建筑林立的禹江西区格外繁华,来往行人中,分不出国籍的外国男女盛装漫步在这片名为中华的土地上。展光照默然置身其中,这里是他的祖国、他的工作地,也是他即将为之付出一切的战场。

  芙蓉街500-15-2号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上,展光照信步走进这幢稍显破旧的住宅楼,接站人将他送进二楼东一侧锈迹斑斑的铁门后离开。

  客厅沙发上坐着个身着短褂的男人,看上去五十来岁,他打量了刚进门的陌生来客一番,询问道:“家中可好?”

  “家中安好,听闻亲家生意辛劳,特派我来问候。”展光照瞟了眼身侧从容回答。

  男人站起身,笑吟吟向他伸出右手:“欢迎来到禹江站。我是站长顾镇中。”

  展光照与他握了手,拿出调令:“展光照,今后还望顾站长不吝指教。”

  “嗯,好说。”顾镇中接过调令,满意地点头。“行啦,出来迎接新同事。”他不知道向谁吆喝着。

  话音刚落,展光照身侧的隔板墙后冒出来一年轻人,那人收了家伙一脸英气地看着展光照:“你叫展光照?我叫顾宇。”

  顾宇的突然出现,展光照并不意外地点点头。

  顾镇中正色看着顾宇:“以后就叫大哥,别没大没小的。”又对展光照道:“我侄子,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站长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展光照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顾宇笑了笑。

  顾镇中将展光照让到沙发坐下,寒暄之后,话入正题:“如你所见,禹江这个地方情况特殊,历史遗留问题非我等孤掌之力可化解。”他的视线转到窗外,远处哥特式教堂的彩色玻璃张扬地晃着眼。“四十年前,英、法、美占着禹江,五年前,协定一签,日狗子也过来插一屁股,加上咱们禹江站、升龙会,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这地方是越来越热闹了。”他不无悲哀地苦笑起来。“先尽快熟悉情况,这几天让小宇带你出去转转,在禹江混,首先得知道各个地界的规矩,然后才好办事。都说弱国无外交,万一出了篓子,只能自己化事,搭钱还是搭命不好说,咱们的外长保不住咱。”他压低声音说出最后一句。

  展光照蹙眉听着,点头谨记。

  “小宇啊,你那边抓紧把光照的四国通行证办出来,别耽误事。”顾镇中又向展光照:“这两天先熟悉咱们自己的地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对了,这个你带着。”他拿给展光照一块比银圆大一圈的铜牌:“万一给地痞找了麻烦,别急着动手,先给他们看这个,升龙会跟咱们还是有交情的。”

  “明白,劳烦站长。”展光照恭敬接了这枚刻着腾龙图案的大号银圆。“不知我在这的身份是什么?上面安排我听您调遣。”

  顾镇中托腮略一沉思:“我的身份是九州汽车公司的老板,你就在我的公司做推销员罢,这样也方便你外出活动,你不需要接触相关业务,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顾宇笑嘻嘻插话道:“展大哥,我是警#察局的侦缉队长,在东区没人敢找你麻烦的。”

  顾镇中瞪了他一眼:“就你能耐。”

  接下来的一周,展光照徒步走遍了禹江国统区的大街小巷,有了大号银圆和顾队长的关系,整个国统区熟悉得异常顺利。

  通行证陆续办妥,展光照开始每日跟着顾宇混迹在各国租界,异国情调的建筑充斥视野。

  “这是法租界,大部分规定跟那边的英租界差不多。没有特别通行证的话,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六点之间是不可以在街上行走的,不过你我特别通行不受这个限制。”顾宇得意道。“很多叛徒喜欢躲在租界里避风头,我们不能由着他们任性。”

  晚饭之际,顾宇带展光照进了家餐厅,他是这的常客,门口的交际花们立时围了上来。

  意料之中的嘘寒问暖接踵而至:“哎哟,顾警官,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啊。”“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讨厌。”“哟,还带了朋友来。”

  顾宇生得白皙俊朗,精致漂亮的眉眼早把花儿们迷得神魂颠倒,偎在花丛中的他赶忙招呼展光照一起坐。

  交际花们打量起顾警官的朋友,靠于椅背的他散发着稳重而干练的气场,眸光深邃冷淡,透过淡色的衬衫,紧韧的肌肉若隐若现,俨然与顾宇完全相反的类型。面对这样的客人,经验丰富的花儿们即便再喜欢,也从不贸然上前亲热,只讪讪视着,静待机会。

  晚饭之后,顾宇开车继续在租界内兜风:“展大哥,今天的事可不能让站长知道,要不他又要开骂了。”

  展光照点点头:“放心吧。”他开始明白百里骏为何会特意提醒他。

  轿车停在一条治安混乱的街上,一下车便能闻到一股奇特的气味。

  是大烟。展光照揉了揉鼻尖。见顾宇信步走向旁边的一家烟馆,他按住他低沉道:“这是犯纪律。”

  顾宇平静看着他:“大哥多虑了,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我只是来这找个人。”说着,他撩帘进店。

  店内弥漫着浓郁的烟膏子味儿,两侧隔间的床榻上,一副副身躯蜷缩着侧卧,在女人的陪伴和醉生梦死的吞云吐雾之中享受快活。

  展光照漠然跟在顾宇后面,一路深入烟馆更里面的隔间。顾宇停了下来,伸手使劲拍着其中一间榻上独自倒着的烟客。“喂喂喂,起来起来,跟你说话呢!”

  烟客睡眼惺忪地转过头,定睛看了好一会才撂下烟枪干咳着爬起身,他干瘦的身体佝偻着,眼眶塌陷得厉害。

  顾宇揪着他来到烟馆后面一处肮脏的仓房角落蹲下:“抽、抽,你他妈早晚抽死。看什么看,让你办的事呢?”

  烟客见顾宇不避讳身边那陌生人,便开始讲起话来:“不抽难受啊。那天我跟大彬子他们去赌钱……”

  烟客磕磕巴巴讲着什么,顾宇则唧唧歪歪询问,时不时扬手拍打对方让他说重点,活像审问犯人,展光照主动担任警卫工作,时刻注意着周围动静。过了十来分钟,顾宇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扔在他身上:“省着点花,别他妈让人盯上了。”

  “诶、诶,晓得了。”那人哆嗦着一双鸡爪子手抓起钞票,千恩万谢地揣在怀里。

  待登车离开烟馆一条街,展光照才开口询问:“你的线人?”

  “嗯,曾经是法租界巡捕,熟悉地面的事,能弄到不少小道消息。有两个钱就糟践,老婆过不下去带孩子跑了,才几年就抽成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德行。”顾宇木然回道。

  展光照不再说话,窗外华灯犹自闪亮。

  顾镇中在禹江东区有套独门独院的大宅子,这还是建国初期国督局暗中置办的家当,房契虽签了不相干的私人名字,但实际仍归国督局所有。战事一开,这里顺理成章成了禹江站的据点之一。展光照被安排居住在此,与他一起的还有站长顾镇中、情报员顾宇以及一些必要的警卫后勤人员,这幢前朝书香门第的宅子已然成为禹江谍报工作的核心所在。

  转眼快九月,两场雨后,禹江的燥热消退了些许,展光照也已将偌大的禹江基本熟悉个遍,再不用顾宇带他挨个地方熟悉情况。

  顾宇这几日一直没怎么露面,许是警务繁忙。顾镇中身居商场,应酬繁多,此时想必又在出席哪位朋友的酒会。展光照准时与总部联络,虽然他在禹江站的工作尚未展开,但依旧要按要求定期汇报,哪怕仅是与上级电台打个招呼,证明自己还活着。

  约摸22点刚过的样子,顾镇中忽然敲门进入,展光照在这笃定的长辈眼中察出匆忙之色。“站长。”他放下手中托着的盆栽,起身收势。

  顾镇中扫了眼他身上的汗珠:“路都熟悉了罢。”

  “是。”展光照知道他有任务吩咐,早已披好衣服端正立在他面前。

  “你立刻赶去和平路马家火烧一带协助顾宇,带上家伙见机行事。记住……”他严肃强调:“隐蔽行动,务必保障顾宇安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跟他发生任何接触,也不要让他知道是你。”

  “我明白了。不知出了什么事?”展光照迅速换好行装,手#枪、匕首等皆已装备妥当。

  顾镇中板着脸深沉道:“顾宇去截击露头的汉奸,情报说是今晚十点半,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你加小心。”

  “是,请站长放心。”展光照奔出门不见了踪影。

  顾镇中垂目盯着被展光照扎马时平举着的两大盆绿萝。

  展光照驱车疾驰,距和平路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前方忽而传来枪声,看来真的出事了,他迅速拐进一边的胡同,停好车飞速赶了上去。

  枪声一响,街道行人早跑个溜干净,只剩下交火双方来往交锋。顾宇带着的一队七八个人正与周围的不明身份人开#枪火拼。对方人数倍于顾宇,从容地缩小着包围圈,将顾宇等人牢牢压制在街边一角。顾宇身边的队员不断被击倒,街角一方枪声渐稀。包围方见对方毫无反击之力,慢慢围拢上来。顾宇换上身上最后一支弹夹,准备与对方一拼到底。

  快速而富有节奏的点射打破僵局,包围方的队伍里应声栽倒两三个人。其他人即刻四下隐蔽,调转枪口寻找开黑枪的家伙,他们训练有素,并不像随便拼凑出来的野鸡队伍。点射继续,又两个人倒下,准星循弹道轨迹紧张地搜索着,却一无所获。

  子弹啪啪撞过来,展光照迅速变换射击位置,他隐藏在街道对面的小楼上,敌方行动一览无余。为了保证更高的命中率,他给枪把装上枪托,枪托稳稳抵上肩膀,用心瞄准,果断射击,直到把企图靠近顾宇的几个全部打翻。

  敌人在短时间内人员减损大半,面对顾宇和制高点处不明人物的夹击,已是落了下风,故不敢硬拼,很快退散而去。

  混乱平息,顾宇钻出身来四下寻找搭救自己的人,但哪里还找得到。警#察很快会赶来,他即便是侦缉队长,也不敢公然暴露身份,故而清点了人数速速离开。

  藏身胡同的展光照见顾宇安全撤离,遂从容开车离去,他在街道上随意兜了半个小时,确认无车辆跟踪才返回据点。

  顾宇耷拉着肩膀毫无精气神地迈进院门,这次行动差点搞丢小命,这实在让他神气不起来。轻轻开了一楼大门,他不想给顾镇中听见动静,这时候应该老老实实躲起来。然而他一转身刚想悄声溜回房间,就看到顾镇中顾站长面沉似水地看着他。

  “二叔……我……”他扯出个笑容,企图糊弄过去。

  顾镇中一言不发扯着顾宇的耳朵将他拽进书房,门被重重关上。

  “叔,叔你别拽啦,耳朵要掉啦。”顾宇跌撞着被拉进书房,哀声求饶道。

  顾镇中撒开手,愤愤瞪着他:“站直了!说,为什么擅自行动!”

  顾宇揉着红通通的耳朵:“不是擅自行动,是真来不及了,那个汉奸一旦被护送出境,我们就麻烦了,我确认过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了。”

  顾镇中不理会他理直气壮地狡辩,只摊出手道:“汉奸人呢?抓到了还是击毙了?”

  顾宇不作声了,不仅锄奸未成,还差点搭上自己,他无话可说。

  “你呀。”顾镇中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他额头一下。“日和特务明知道我们会采取行动,怎么还敢公然穿过国统区地界护送人员,这里面难道没有问题吗?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单靠内线提供消息是要吃大亏的!万一办不成事,你跟你的线人一块倒霉!”他指着顾宇呵斥道。

  顾宇眨了眨眼跳脚大叫道:“糟了,老胡!”

  顾镇中一把按住他,怒道:“咋呼什么!我早派人过去了,给了他一千美金,送他去外地,希望来得及。命不硬的真不能给你当线人。”

  “二叔,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不也没想到敌人能玩这出啊,咱们的人刚到位就糟了埋伏,一准是他们设计好了的,故意引我们上钩。”

  “老胡要是把你卖了,咱俩一早完蛋了,问题应该出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对方放的烟#雾#弹,明修栈道……”顾镇中思忖道。“也有可能是冲着摧毁我们禹江站来的,这两天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哪都别想去!包括布兰斯特!”

  顾宇的脸刷地白了下来:“二叔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展光照告诉你的?”

  顾镇中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不仅是你二叔,我还是站长,什么事都等着捡舌漏,我甭当这个站长了。”见顾宇气鼓鼓地不服,“实话告诉你,从你去那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还知道你每次都给那几个女的打赏多少钱。”

  一席话彻底把顾宇弄蒙了,合着他一开始就在二叔的掌控中。“叔,你连自己侄子都监视啊……”

  “不行吗?”

  “行……”顾宇嘟囔着。

  顾镇中坐在靠椅上,态度缓和了些:“说说这次的情况。”

  “目标没有出现,阻击我们的应该是日和的便衣队,我们人少被围困,不过幸好有人在后面偷袭他们,我们这才控制住局面。”顾宇蹙眉叙述。“叔,那个帮助我们的人是你派去的吧,但是感觉不像升龙会的人,行动太利索了,一个人撂翻他们一半的人。”

  “你没被他们认出来吧。”顾镇中盯着他。

  “放心,我们戴着面罩,牺牲的几个弟兄底子干净,他们查不到我。叔,那个人到底是谁?”顾宇没有被他岔开话题,紧追不舍问道。

  “展光照。”顾镇中预料到顾宇的一脸惊愕。“你以为上边派给咱们的这个人是吃白饭的吗?我告诉你,论职务,我是他上级,但论级别,我和他是平级。”

  “这……他才比我大几岁就跟二叔你平级?”

  “哼,他可不是你们这种培训三个月就放出来干活的情报员,他跟我一样直属军情处。”顾镇中看着神情尴尬的顾宇。“你给我记着,以后有什么行动你别咋咋呼呼往前去,让他上,听到没有?!”

  “凭什么啊?我还寻思跟他学两招呢……”顾宇不情愿地喃喃道。

  顾镇中霍地起身,怒指顾宇:“你个傻小子!跟他混一起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爹交待?这次多悬啊!你要被逮住我也脱不了干系!你没人家那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

  “二叔,你怎么又提这个……”

  “不提这个提什么?要不是你当初背着我参加培训班,哪有现在这些烂事。我那时也是太忙,顾不上你,早给我知道你来这出,我就直接让培训班开除你。”话到点上,顾镇中不无慨叹:“咱们顾家就剩你这么一个孩子,不能再出事了……我不该由着你摊这浑水,本打算多挣点钱,送你去美国念书,现在全国都在打仗,也只能去国外……”

  “二叔我不能走。”顾宇倔强道。

  “战争总有一天要结束,去学个经济、水利还是土木工程,到时候回来重建国家,也一样报效祖国。”顾镇中托腮道:“你花钱大手大脚,不太适合帮国家攒钱,我看你还是学土木工程好些,这是咱们家老本行,你肯定学得快。”

  “什么老本行啊,不就是个石匠木匠吗……”顾宇烦死他在这啰嗦。

  顾镇中瞪道:“胡说,你太爷爷、你爷爷都是给皇帝修过园子的,那叫御用工匠,你爹的手艺在咱们老家方圆几十里也是有名的,竟敢瞧不起祖业。”

  顾宇满不在乎:“幸好咱们祖爷爷没给皇帝修坟头,要不咱家还不得绝后。”

  “放肆!掌嘴!”顾镇中拍案大怒。“听到没有!”

  “反正我不出国。”

  直到顾宇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顾镇中才稍微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