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遇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1      字数:11814
  北月这会被太阳晒得七荤八素的, 面前过去了多少女子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会对面来了一群女的, 目的地应该是对面的香坊。

  他捏捏自己的脸,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自己就卖出了一盒香料,而且还是个男子买了去, 估计是拿来送给媳妇,若是他自己拿着用,北月觉得,太害怕了!

  看了看面前的香料,又看了看迎面而来的商机,北月大喊:“快来看一看快来瞧一瞧,上等的香料啊, 价格公道质量上乘,童叟无欺, 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机会不是天天有,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慕容筝一路领先的走在前面,乍一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心想若是自己成了太子妃,就没机会观赏民间俊秀的男子了, 于是走上了前去。

  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人不是秦似身边的那个仆从吗?

  她到现在都记得他给她的那种恐惧。

  正欲转身走开,却被北月叫住。

  “这位姑娘, 我看你气质不凡,若是用了我家姐姐亲手调制的香料,定会为你的气质锦上添花,艳压群芳,怎样,有兴趣瞧瞧吗?可以试试的!”

  慕容筝脚下一顿,原本以为北月认出了自己要为难自己,听了这番话,她心想,这人不会没认出自己吧?果然待在秦似那种人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呆子!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北月给她造成的阴影不会因为她觉得这人是呆子而减少半分,世人都怕死,她慕容筝更怕,要是因为死了而做不了太子妃,那也太亏了,做了鬼也不能走上轮回路的。

  于是她心一横,既然这人没认出自己,那自己也就假装未曾见过他咯,等着莫采薇和阮微莹跟了上来,她嬉笑着特热络的揽过两人的手,回到了北月面前。

  “这位小哥,你这香料都怎么卖?有哪些香,若是有本姑娘需要的,便全买下了。”

  老大爷这会嫌热没和北月坐一处了,被他儿子请到了灵秀香坊二楼去小坐,老大爷板着脸往香坊去了,临走前在后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若是大爷还在,一定会告诉北月这是慕容将军之女。

  北月也不是没认出来,但是他是在吆喝完了才发现这人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慕容筝,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反正也拿不回来吞不回去,北月索性将计就计,假装没认出她来,这样还能让她买下两盒,哪怕一盒也行,减轻自己的负担。

  “姑娘自己看看吧,这是小生家姐姐调的香,本人对此,可是一概不知啊!”

  北月说的是实话,他每天除了帮秦似烧火加水,也就没干点啥,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位小兄弟,你既然卖香料,就应该对香料有所了解,你对它一无所知,有如何让顾客信服,你这香料,质量算得上是上乘呢?”

  北月一听这声音瞬间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就瞧见了季旆的那张面具。

  慕容筝曾经在季遥与许莺大婚之日见过这个面具一眼,当时身边的宾客都在说,那是当今太子殿下,一身纯白衣裳,面上一青面獠牙的面具,定然错不了。

  面前这人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自作聪明的跪下,“民女慕容筝,给太子殿下请安,愿太子身体安康。”

  赵鄞呈捂住眼睛,觉得这女人蠢透了,就这智商还想做太子妃?

  确实是给殿下提鞋都不配的。

  路过的百姓们纷纷下跪,巡视街边的差役见到接到拥堵,原以为发生了什么骚动,听得有人说殿下亲临,也不敢吆喝赶人,只能挤进去,确保季旆不被惊扰。

  季旆带着面具,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北月和赵鄞呈清楚的知道,季旆会舍弃慕容熙这一颗棋子了,就慕容筝这智商堪忧之人,季旆断然不会让她坐上太子妃之位,简直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看着眼前越来越混乱的场面,人人都对这个五岁就被陛下立为太子的未来储君充满了好奇,都争相要往里挤,好一睹尊容,现场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老大爷坐在灵秀香坊三楼的雅间往街上一瞅,可不得了,这些人不会是因为那小公子的香料而打起来了吧?

  这究竟是什么香,值得这些人大打出手?

  自己调的香还没人这般追捧过。

  老大爷有些忧伤。

  突然之间,他看见一袭白衣一手拎着一个人,从人群上空腾空而出,其中一个还是刚刚和自己一起的那个小公子,老大爷惊呼一声,那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报官!

  这小公子第一次来京安,人生地不熟的,卖个香而已,还要被人劫持,家中老小指不定盼着他回来呢!

  老大爷决定去报官。

  转身下楼之际,错过了衙门的差役遣散街上百姓的一幕。

  “阿爹,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灵秀香坊老板见老大爷下来,丢下手中的活计就迎了上去,老大爷心想,老子去做什么为何要和你这个儿子说?还管起老子来了??

  老大爷头一扭,嘴巴撅的老高,背着手出了门,香坊老板无奈一笑,他这亲爹,确实是亲爹。

  老大爷一路溜达到衙门,正好赶上刚刚巡街的差役们,得知老大爷来意,差役让他赶紧回家,且不管那红衣公子是否真是被劫持,当论劫人的人,他们也不敢吭半句声啊!

  那可是手上沾了无数生命的太子季怀拙啊!

  谁敢!

  除了皇上皇后。

  季旆一手拎着一人来到了河边,这河名为安,将京安分成了东北一隅,西南一方,中间的桥称为安河桥,为先皇所建,桥身上还有先皇亲手纂刻上去的文字。

  三人并未上桥,而是来到了柳树荫下纳凉。

  北月拿出囊袋里的香,点了点,发现少了两盒。

  这下好了,卖就卖出去一盒,还给丢了两盒,血本无归,还亏得一塌糊涂。

  “殿下,方才那位姑娘可是说了要买下属下手中全部香料,你一出现,非但搅了局,还让属下搞丢了两盒,这下属下回去直接不用吃饭睡觉了,去码头扛货物,挣钱贴补家用得了!”

  北月两手一摊往地上坐去,赵鄞呈在一旁笑。

  “笑笑笑笑笑笑笑你个屁的笑,狗东西,要不是因为你,殿下会突然跑出宫来?”

  “放屁,殿下自己有手有脚的,去哪我哪管得着!我看你就是因为这香料质量不行才卖不出去!”

  北月豁然站起,解下腰间的弯刀就朝赵鄞呈劈去。

  “让你说我家小姐调的香料下等!看我不砍了你狗腿,顺便挑了你的蛋!”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季旆蹲下丨身,拿起地上的一盒香料,打开闻了闻,味道的确不错,而且罕见,只是季旆不喜欢用香料,对它的涉猎并不深,东宫只有安神香,梅川师傅亲手研制的香,助眠而用。

  他看着盒子,心想,做工确实是有些粗糙了。

  季旆起身靠在柳树上,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大打出手。

  路过的百姓不知二人为何而打架,看着这架势凶猛无比,这要是上前劝架,怕是会被误伤,闲来无事的人躲在安河桥上看着热闹,怕多事的人绕开二人匆匆而走,看着闲情逸致的季旆,有人好奇的驻足往他看去,对上面具之下的双眼,这些人浑身一震,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赵鄞呈依旧不是北月的对手,最开始还夺得几次进攻的机会,到后来,只能一味的以防守为主了,再也没了机会转守为攻。

  “小北北,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我替殿下把你的香料全买下了行吗?外加二两银,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这月的饷钱全贴给你了!”

  北月见好就收,一开始是准备砍了赵鄞呈,让他不会说话,后来,他觉得与其打他一顿,不如让他把香料都买下,反正他赵鄞呈也不缺吃不缺穿的,但是自己北月却!

  毕竟连件能挡雨的蓑衣都没有。

  太惨了。

  “也行,反正这是你和殿下今儿欠我的!”

  北月爽快的收了弯刀,赵鄞呈拿着自己的长剑,寻思着自己要不要换换手中的兵器,毕竟殿下的重寂一刀下来,自己的这把小破剑就会粉身碎骨了!

  “欠你的是他,不是孤。”

  季旆挑眉,完美的把责任全扔给了赵鄞呈,赵鄞呈心里一紧,完了,自己的饷钱,不保了。

  “北北,我告诉你,方才我和殿下在茶楼,误听了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其中一个说起,娘娘会借此次百花盛宴为殿下挑选太子妃,到时候一起去凑个热闹啊!”

  赵鄞呈刚说完,后脑勺就被打了一下。

  季旆正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往赵鄞呈脑袋上打。

  “殿下,你这是作何?”

  北月一巴掌呼在赵鄞呈后脑勺上,“白痴,殿下最恨的,就是别人自作聪明揣度他的心思,这太子妃娶与不娶,立与不立,你觉得和殿下有关?”

  赵鄞呈摸着吃痛的脑袋,想想也对,不过娘娘要是立了个刚刚那种蠢女人做太子妃,可真就是.....瞎了眼了。

  季旆站直身子,往前走去,赵鄞呈连忙跟上,北月也跟上,毕竟赵鄞呈还没拿银子给自己。

  半推半就的,赵鄞呈还是把银子掏给了北月,北月点了三遍,才装好放进了袖笼中。

  “北北,几日不见,你越来越抠门了啊!”

  “呵呵,你去栖悟苑住两天试试看,你能不抠我叫你师兄!”

  赵鄞呈觉得,那天进了栖悟苑,也没觉得那里条件艰苦啊!但是能让北月说出这么伤自尊的话,那一定很艰难了!

  眼看着季旆就要回宫,北月上前跪下,将人拦了下来。

  “殿下,属下有一事相求。”

  季旆停下脚步,等着北月继续。

  “宁国侯爷三女秦似,也是属下现在的主子,被许九年之女许莺盯上了,此人似乎势必要将秦似赶出王府,不惜采用下三滥的手段,为了正妃之位已经豁出去了,昨日她回了丞相府,必定是去找许九年进宫让娴妃到陛下耳边吹风给殿下施压,好让属下离开广平王府,使秦似一人孤立无援,正好下手。”

  季旆眉头微皱,他见过娴妃几次,后宫之中能生存下来还颇得圣恩的妃嫔,哪一个没有手段,季旆看见这些人,就没由来的厌恶,就连见到官雪冷,他都觉得,他并不想喊他一声母后,但是碍于情面,那一声母后,还是得喊。

  季旆寻思了一下,让北月先起来。

  “也罢,等孤回宫,让红妆出来,也更方便一些,等红妆过去了,你便回玄镜门,孤有事交待。”

  北月欣喜,季旆往前去,余光看见北月脸上的笑,心想,这广平王妃秦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连北月这么一个难搞的人都给搞定了,还真是令人好奇。

  北月满心欢喜的回了栖悟苑,秦似正在调芳泽,时鸢不在院中,一问在知道时鸢去了前院,季夫人说是府中出了贼,把所有下人都一并叫去了,北月原则上是殿下的人,因而不必过去。

  他将碎银和囊袋放在石桌上,想起了昨晚上的遭遇。

  昨夜子时,北月依言往许莺卧房去了。

  莫夏将秦似给的香粉点上了,那会还有点淡淡的香味,却不足以对人产生半点影响。

  北月拿了两件许莺的心衣,还顺手拿了许莺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莺字,是季遥给许莺及笄之日的礼物,当然,这些北月不可能知道,他就是觉得,既然是要报复,那就狠一点咯,放虎归山是最不可取的,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斩草要除根,反正许九年一脉,迟早要被殿下连根拔去,开始慢慢地挖,也倒是可行。

  自己收好东西正准备翻窗而去,脚下便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凭借敏锐的视力和脚上传来的感觉,北月察觉自己踢到的是个人。

  心想,莫不是王府遭了贼?

  正欲蹲下身去,脚边的人动了。

  北月退到一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发现这人是许莺的丫鬟栾青,这人不是随许莺去了丞相府吗?这会怎么会出现在这?

  栾青揉揉有些发昏的头,模糊之间看见了立在一旁的北月,幸而北月笼罩在黑夜之中,栾青没看清是谁。

  兴许这贼说的就是自己啊!

  “小姐,那边说丢了什么吗?”

  秦似停下手,她在翻北月留下的东西时确实见到了那多出来的玉佩,心想北月想得还挺周到,未曾想到北月一走,栾青就大喊说烟升苑遭贼了!

  许莺丢了心衣的事自然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那就像男子身上的汗巾,落到谁手里都说不清,一旦被人知晓,她许莺也不是个傻子。

  时鸢是被南雪带走的,也未说明具体缘由,只说许夫人那丢了玉佩,季夫人要找全府上下的下人问话。

  秦似也不想去凑热闹,便让时鸢早去早回,除非王宦诗和许莺想要联手将她赶出王府,否则他们查不到北月头上,自然也没有理由为难许莺。

  “不曾,南雪来时也只说了烟升苑遭了贼,未具体言说。”

  秦似话音刚落,躺阴凉处的东西慌张的坐了起来,秦似从调香屋出来,坐在北月对面。

  “北月,你过去看一眼,我不放心,总觉得心里有些慌!”

  北月应声而走,东西围在秦似脚边不停地打着来回,秦似关了院门,往凰苑的方向走。

  几个大院之间有一处花园,花园不大,但是水池花草假山一应俱全。

  从栖悟苑往凰苑去,中间就得经过这一处水池。

  水池边上杂草横生,若不是府中之人皆知此处还有一深水池,兴许这水池,得害人。

  东西跌跌撞撞的跟着秦似跑,秦似只好等着它,凰苑那里公公也不在,除了几个按时打扫小的下人,也不必担心会惊扰到人。

  正当经过花园边时,秦似遇上了迎面走来的栾青,秦似纳闷,这人不应该在主院前厅做她的搅屎棍吗?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秦似不想惹事,还是躲了为上,她正欲往一边去,栾青瞧见了她,竟直直的朝着她而来。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周围开始有了些凉意,秦似摸摸手臂,准备避开,被栾青拦了下来。

  “王妃,这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奴婢怎么觉得,王妃在躲着奴婢啊!”

  秦似哑然,心想,我躲着你不就是因为你这人脑子缺根弦吗?

  见秦似不说话,栾青自以为自己戳中了秦似的命门,也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你瞎吗?看不出来我是不想理你吗?区区一个贱婢,竟敢与我这般讲话,你莫不是忘了,你家许夫人,还只是一个侍妾,这正妃之位,还在我秦似手里。”

  栾青脸色忽变,秦似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就被栾青伸手往深水池推去,东西在一旁吓得直叫,但主院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谁还有功夫听见一只小奶狗在绝望的叫唤。

  秦似真的许莺的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把身边的丫鬟都教得怎么心思歹毒无恶不作,果然物以类聚。

  她没来得及多开栾青的双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掉进了深水池内。

  她不会游泳!

  秦似大惊,她还不能死,侯府内的母亲和弟弟妹妹还在等着自己带他们离开,若是自己死了,他们便永世不得片刻的安宁,再者,一想到许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秦似就不甘。

  她奋力的往石阶边上游过去,管他姿势优不优美,先到岸上再说。

  岸上的栾青见秦似不但没沉下去,反而挣扎着往岸边来,去找了一根木棍,准备把秦似打下水。

  秦似这会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见着栾青朝自己打来的木棍,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抓过。

  木棍上有颗钉子,钉子刺穿了秦似的掌心,她却没感觉到疼痛,血混着池水从木棍上滑下,流进了浑浊的深水池中去。

  抓住了木棍的秦似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紧紧的攥住,栾青想要将木棍往回拉,却无果。

  突然间,栾青腹间一痛,手上的力气不免落了秦似下风,脚下一个不稳,就被秦似拉进了深水池。

  栾青也是个旱鸭子,一落了水,便想拿秦似作为浮板,好往岸边去,死里逃生。

  秦似可不会遂了她的愿,木棍还在秦似手上,秦似背靠在岸边的围栏上,一手举着木棍,特意将刚刚那颗钉子转了出来。

  栾青挣扎着游向她,秦似转念一想,拿木棍的另一面,狠狠地敲在了栾青的额头上。

  因为掌心还在不停地流血,剧痛之下秦似并不能发出多少力,这一棍子下去,栾青没晕,秦似心想,好家伙,这一棍子下去都不晕的,若是换成时鸢,吓都吓晕过去了。

  栾青的额头开始渗血,她在水里不断地晃动着,惊骇的暴喝一声,就要往秦似身上扑去,秦似还有木棍在手,她照着栾青又给了一下,栾青扑到了她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秦似两眼发黑,感觉自己要归西了,想起来还有一双脚,抬脚去踢,可因为水的浮力,她抬起的脚根本使不上力,她想起来,今儿帮北月包香料盒子的时候,自己袖中还留了一根细线。

  但愿未丢。

  她忍着脑部传来的痛感和眩晕,哆哆嗦嗦的去掏袖笼,终于摸到了那根已经掉出去了大半的细线。

  栾青的面部表情狰狞得可怕,秦似双手一拉,把线铺开,照着栾青的脖子就勒了上去。

  栾青没想到秦似还有这么一手,原本的胜券在握变成了性命岌岌可危。

  秦似得了解脱,趁着栾青那手试图将细线和脖子分离的时候,她用头顶了一下栾青的胸口,栾青吃痛,脚下不稳,往后倒去,秦似也被她拉着一同往水里倒去。

  秦似被猛呛了几口水,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细线,这可是她救命的家伙,不能丢。

  她记得以前秦涔和她提过一次,秦云十岁时,曾用一股细线,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如果一个人从另一个人背后用细线勒住他的脖子,那么这人必死无疑,哪怕两人之间力量差距悬殊。

  秦似推开栾青,趁着栾青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她用细线缠绕住了栾青的脖子,手上一用力,栾青再无了反抗之力。

  “是你谋害我在先,原本只是想给你们个教训,你们偏偏步步紧逼,真是好笑,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胸无点墨冲动无脑的反派真是没点脑子,就这智商还出来害人”

  秦似一边收紧手上的力气一边数落已经快没了气的栾青,心想,这人真是无脑。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差点被栾青掐死。

  直到水里的栾青不再有任何动作,秦似才长吁一口气,收好了细线,浑身湿哒哒的往岸边走,见栾青的尸丨身飘在水面上,还露了个背,秦似四下看看,发现边上有一块青石板。

  她淌着边缘的的浅水过去,但是这浅水也不浅,已经没过了秦似的腰际,双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缥缈虚浮。

  她扒开栾青的衣裳,把青石板压了上去,看着栾青沉入池底,她才从深水池里爬出来。

  东西一见到秦似爬出来,立马冲了上去,看着东西糠筛似的抖着身体,秦似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点点它粉嫩的鼻尖,叹了口气。

  “东西啊,我杀人了,你呢,也是我的共犯,咱两谁也不许说出去哦!现在得跑了,被发现了我就要被送去县衙了,那样的话没人让鸡腿给你吃了!”

  秦似抱起东西,往烟升苑的方向走去,此时人都在主院,这里无人能发现她。

  但她前脚还没踏进烟升苑,就发现院里还有个人,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子,她转身就离开了烟升苑,既然没法做一些伪证,那便罢了。

  圆子里墙头上一个与景色融为一体的人动了动身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手中还把玩着一颗小小的钢珠。

  广平王妃吗?杀了人还能这么镇定的把嫌疑往别人身上带,偏偏聪明反被聪明误,有谁会相信,是许莺杀了这个婢女

  不过这般的胆识,一般女子,也是少有。

  季旆在这边看秦似杀人,赵鄞呈在那边急得要死要活的。

  方才北月离开之后,季旆停下来回宫的脚步,说想吃糖葫芦,让赵鄞呈去买。

  赵鄞呈想,这个季节,有糖葫芦吗?

  季旆说有。

  主子说有那就有,赵鄞呈让季旆在树荫下等自己,自己去去就来。

  他回来后发现,那里还有个鬼影,但是没有了人影。

  赵鄞呈倒不是怕季旆遇到什么危险,是怕遇上季旆的人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事情扰了季旆的清静,就算季旆没带刀,那钢珠,一打一个准,就算是用手,他也能把你头盖骨都打碎。

  赵鄞呈拿着一串糖葫芦,在那片树荫下,等季旆等到了太阳落山。

  季旆一直等到了秦似回到栖悟苑才起身从王府离开,他特意把赵鄞呈丢在了外面,让北月先回了王府,他对秦似感兴趣这件事情,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远远的,季旆看见拿着一串糖葫芦在风中凌乱的赵鄞呈,后者一见到他,就差原地下跪了。

  “殿下,你可让属下一顿好找啊!”

  这天才下过雨,地面上还有些潮,赵鄞呈摘了片树叶就地坐下,地上早被他的屁股磨出了的凹陷。

  季旆踢开那片树叶,“是吗?可孤怎觉得,你是在这好等呢?”

  赵鄞呈立马正色道:“殿下这叫什么话,殿下的心思和去向哪是属下可以揣度到的,与其花时间精力去到处找你,还不如乖乖在这等反正戊时之前,殿下自然会回来。”

  “你是觉得,皇宫宵禁拦得住孤”

  赵鄞呈觉着季旆怎么一直都在曲解自己的意思,他到底想表达个啥

  “殿下哪的话,区区皇宫宵禁,能拦住你?那恐怕殿下是瘸了瞎了武功全没了……”

  季旆抬手给了赵鄞呈后脑勺一下,抬脚便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赵鄞呈吃痛,他感觉得到季旆的心情其实是不错的,但是为何不和自己分享一下呢?

  自己等他等了这么久,也想乐呵乐呵。

  秦似回到栖悟苑,立马换了一身衣裳,将方才穿着的衣裳鞋子都装到一个囊袋里,放在墙角,等着北月回来让他去城外的山上烧了去。

  秦似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她杀人了,仿佛后知后觉一般,秦似有些害怕。

  第一次杀了人,便会再有第二次。

  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了余光还在照亮着大地,秦似有些心焦,时鸢和北月还没回来。

  她小心的摊开手掌,掌心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进调香屋拿了些药粉,撒了上去,又撕了块布,小心的把伤口包扎好,抱着东西,坐在院里等着时鸢他们回来。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

  时鸢被南雪带走,无论时鸢怎么问,南雪始终只说,季夫人吩咐,他也不知道为何。

  他们去到主院时,整个王府的人都在,除了秦似季风季遥三人外,时鸢有些惊讶,不是说许莺回了娘家吗?怎么就回来了。

  与其说是王府里遭贼了,倒不如说是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在了栖悟苑上。

  王府戒备虽不如皇宫森严,但是该有的巡逻还是有的,外人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王府,还是有些难度的,那么,就很容易让人认为,王府出了内贼。

  举目整个王府,需要偷东西以维持度日的,便只剩下什么都没有的栖悟苑了。

  时鸢明知这是许莺和王宦诗故意将屎盆子扣到秦似头上,但她也无能为力,只能一遍一遍的强调自己和秦似未曾踏出栖悟苑半步。

  王宦诗手中的戒鞭打在时鸢的背上,抽出一条接一条的血印子,时鸢还是坚持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北月赶到的时候,时鸢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一见到北月,时鸢就像见到了希望,她凄惨的笑笑,王宦诗背对着北月来的方向,以为时鸢还要嘴硬,扬起戒鞭,狠狠地打了下去。

  北月来不及阻止,时鸢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北月眸色一沉,上前一掌将王宦诗打到一边,大横抱起了时鸢,怒目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

  “你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王宦诗瘫倒在地上,胸口一阵疼痛,直直的朝着一旁站着的季璇倒去,季璇慌忙想要接住王宦诗,但无奈北月掌风太快,连带着季璇,一起跌出去了尺远。

  许莺被吓到花容失色,在许莺和季璇的惊呼声中,王宦诗吐了一口鲜血,北月宛若未见,抱起时鸢离开了主院。

  柳嬷嬷鼻涕眼泪横流的抓花了游权的脸让他去请大夫,其余的人合力将王宦诗送回了释寒苑内,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栖悟苑的人是有多大胆,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许莺怀了身孕,许九年便又派了府中一个老妈子过去照顾许莺,昨夜里栾青回了王府就没再回来,许九年更是担心会出什么事,便让叶娘子跟着许莺一同回来。

  叶娘子是许家人,王府的家事不好掺和,便一直等在烟升苑内等着许莺和栾青回来,等了半天谁也不见,便来了主院,才知方才出了事,许夫人这会正在释寒苑陪着夫人呢。

  叶娘子一合计,许夫人现在身怀有孕,陈大夫也说了,夫人身子骨弱,前些年落水留下的旧疾还未痊愈,实在不宜操劳。

  季璇满脸都是眼泪,哥哥不在,爹爹也不在,没人治得了秦似了,看着昏迷在床榻上的王宦诗,季璇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难过,她上前握住王宦诗有些冰凉的手,暗暗祈祷。

  守在院里的的廖兰见到有人过来,便拦了下来,来人便是叶娘子,叶娘子让廖兰帮忙进去告诉许夫人一声,就说叶娘子找,许莺一听下人说有个叫叶娘子的人找她,心里一紧,留下了季璇和王宦诗,离开了释寒苑。

  “叶娘子,你怎么自己跑来了,栾青呢?”

  两人往回走,许莺有些时间没见着栾青了,刚刚南雪去叫栖悟苑的时鸢去主院时栾青还在自己身边,这不出一个时辰,人怎么就不见了!

  “奴婢不知,方才栾青姑娘随夫人一同去了主院,奴婢便再也未见到过栾青姑娘了!”

  “那她会跑去哪里了呢?”

  许莺想不到栾青会去了何处,但她也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一个小厮正好路过中心花园的深水池,隐约觉得尿急,又懒得跑去茅厕,便想就地解决。

  怎知弟弟还没掏出来,就望见深水池里漂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走近两步看,发现那是个人的后背。

  小厮惊慌失措的跑到主院,大喊死人了!

  所有人听得他的动静都跑了出来,不一会儿,深水池边便围满了人!

  季遥不在府中,王宦诗又被北月打伤,许莺纵然万般不愿自己孩子还在腹中就沾染上死人的晦气,但是秦似无权主家,这个时候,也是她把手伸向正妃的一个好时机。

  许莺打起精神,叶娘子扶过许莺,两人往中心花园走去,不知谁喊了一声许夫人来了,人群之中自然分出了一条道来。

  “有人去报官了吗?”

  许莺看了一眼还在深水池中漂着的尸体,掩住鼻口,有些虚弱的问道。

  “回许夫人的话,游管家已经差人去报官了,想必很快就会有官差大人来了,夫人身子弱,还是先回去写着吧,老奴会和夫人说这件事的。”

  柳嬷嬷上前扶过许莺,话里有话。

  许莺再望了一眼水中的浮尸,突然一阵反胃,开始干呕起来。

  “夫人这是怎么啦!!”

  柳嬷嬷大惊,连忙准备上前扶住许莺,却被一旁的叶娘子抢了先。

  “柳嬷嬷,我是夫人娘家的婆子,得丞相大人之命来此照顾夫人,夫人身怀王爷子嗣,还请贵府所有人多多费心了!”

  柳嬷嬷一听脸上的惊讶更甚了,她满心欢喜的要去告诉王宦诗这个消息,只要王爷一回来发现许夫人怀了身孕,很快就能休掉秦似,将许夫人改为正妃,到时候,自己也许就能得到些好处了!

  许莺摆手,“叶娘子,我并无大碍,还是等着差役大人来吧,否则这里没个主事的也难做,”许莺转向柳嬷嬷,语气轻柔,“柳嬷嬷,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夫人请讲别说一件,十件、一百件老奴也去帮你做!”

  “是这样,方才婆婆责罚了姐姐的奴婢时鸢,那戒鞭打在身上肯定很疼,我那有一些治伤的药,就放在外殿的桌上,还劳烦你帮我送过去一下,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该告诉婆婆我的玉佩不见了。”

  柳嬷嬷心想,许夫人真是个大善人,我没看走眼。

  她连声应下,看了叶娘子一眼,随即离开,叶娘子余光扫见了柳嬷嬷的那一望,嘴角有了一抹冷笑。

  都已是半老徐娘,还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柳嬷嬷拿着许莺的治伤药来到栖悟苑时,时鸢正躺在床榻上休息,秦似在洗衣裳,而北月在逗着一只小狗崽玩,似乎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见到柳嬷嬷进来,秦似停下了拧衣裳的动作,北月逗东西也似乎静止了,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森森然的寒意,柳嬷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奴婢给王妃请安,”柳嬷嬷见不能再继续这么站着了,免得秦似拿过一边的扫把赶自己出门,她将手里的药往前一放,跪了下来。

  “这是许夫人给时鸢姑娘的治伤药,还请王妃收下。”

  “北月,去拿过来。”

  北月施然然的走到柳嬷嬷面前,拿过她手里的药瓶,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见柳嬷嬷不走,瞬间便移到了她面前去。

  “还不走?等着王妃亲自请你离开吗?”

  北月眼中带着血丝,骨节分明的手攥成了拳头,柳嬷嬷生怕他这一拳直接朝着她的脸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开来。

  秦似冷哼一声,上前一边一脚将院门踢了起来,顺便栓上了门栓。

  昨晚北月抱着浑身是血的时鸢回来时,秦似心猛地一沉,在北月出门处理自己的衣物之时,她给时鸢擦了擦身子,又给她上了药,只是那几道戒鞭打得太狠,那些伤药根本没用,时鸢疼了一晚上。

  直到启明星出现,时鸢才堪堪睡去,秦似觉得,时鸢应该是疼晕过去的,她有些后悔,那么轻易就杀了栾青,是应该让她多尝些苦头的。

  秦似原本准备让北月去找个大夫来,正巧碰上了府里的人都往中心花园跑,只能搁置一会,柳嬷嬷便来了。

  “北月,你去请大夫吧!记得去请城北安和村里,请安郎中过来,就说是秦似有事求他,他一定会来的。”

  北月本想回宫找季旆要一个太医,宫里的伤药铁定比市井之间的伤药要来得更好一些。

  一听到秦似说起安颜路,心想,那还是麻烦安颜路好了,想法一定,人便离开了院子。

  秦似坐了下来,东西立马屁颠屁颠的过来,她抱起东西,把它放在石桌上。

  “东西啊,你说,杀人之后,心里为何不会有愧疚啊?”

  “因为你问心无愧。”

  秦似猛然回头,往声源处看去,便瞧见北月平日里最喜欢倚躺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一身白衫戴着面具的男子。

  青面獠牙。

  这不就是夜疏影以前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吗?

  秦似是知道北月是季旆的人,但季旆突然自己亲自来了,说找北月有什么急事?那也可以派上次那个娘们行径的下人来啊,何必要自己亲自来?

  还是说,当今太子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欢享受?

  “敢问阁下是何人?无端出现在我的院内,所谓何故?”

  季旆只笑,不回答,但是秦似看不见季旆的笑容。

  “哦,对了,这位兄台,昨儿个王府正好遭了贼,若是你被府里其他人看见,指不定会被当成是盗贼抓去报官了,劝你还是赶紧些离开好!”

  秦似很不喜欢和季旆说话,因为自己每说一句话,她觉得季旆都在观察自己的表情,但他自己却带着面具,让人无从知晓他现下的情绪。

  “是吗?”

  季旆轻笑出声,秦似居然觉得这人的笑声异常的让人觉得舒服,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