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断绝关系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2      字数:5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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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你还记得那次我和似儿落水里去了吗?其实是我自己闹, 似儿为了救我才跟着跳下来的, 我怕父亲母亲责骂我,就说是俩人不小心掉进去了,嘿嘿嘿,似儿也没出卖我, 就说是两人脚下滑,想想往昔,真的是不想那么快长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不想,就已经长大了。”

  夜廷煜不接话,就那么看着夜疏影,夜疏影觉些许窘迫, 拉起夜廷煜就往夜府回去,她想, 人其实终究要丢弃儿时的童真,一步一步迈向成熟与稳重, 期间还会舍弃许多本不该舍弃的东西,这就叫成长。

  时间还是慢慢地过,离百花盛宴还剩两天的时候,官雪冷拿到了礼部送来的宾客名单。

  这百花盛宴原本就是为了世家子弟而特地设立的一次集会, 目的在于交流各自的才气与见识,却不知何时变成了用来攀比的场合,她拿起名册, 粗略的扫了一遍。

  “冬灵,你去东宫将殿下请来,此次关乎太子妃的人选,让他自己先看看这女眷名册,届时再做些调整。”

  官雪冷看着冬灵离开之后,将女眷的名册扔到了地上,脸上从未有过的阴鸷,一旁的秋灵看得有些心惊,她和冬灵一早就侍奉在官雪冷身边,这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

  片刻之后,见官雪冷恢复如初,秋灵捡起了名册,放在了桌上。

  冬灵来到东宫时,季旆正和唐静对弈,赵鄞呈将冬灵拦在了宫道上,让她回去告诉皇后,殿下片刻便到。

  赵鄞呈赶走了冬灵,回到榭台上,看着唐静被季旆咬得死死的,却还是在挣扎,心想,有意思吗?

  对弈结束,唐静恹恹的,跟得了鸡瘟的病鸡一般,气势已然全无。

  “殿下,下次让着下官一些,下官太难了,很快就只剩下进气没出气了!”

  唐静揉揉自己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嘟囔着。

  季旆笑笑,笑里满是讥讽的味道,“开局就说让你四颗棋,你偏不,惨败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唐静苦笑,这哪是让几颗棋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压根就不会,是殿下你自己非拉着我跟你对弈的!对弈这种事情应该找老陶头!!

  “对了殿下,说起老陶头,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他进宫唠叨讲学了?”

  唐静想起自安颜路离开京安之后,自己就没再见过陶兴朝跑季旆这来唠叨赵鄞呈是个猢狲了。

  “太傅大人啊?孤嫌他啰嗦得很,就让他回乡下待着了。”

  季旆起身拿过面具戴上,负手立于榭台边上,微微仰头看着渐渐攀升的日头,“之敬,冬灵过来做什么你不准备告诉孤?”

  “皇后娘娘那边来消息,让殿下过去一并看看百花盛宴的名册,若是有遗漏或者多余的,也好做修改。”

  赵鄞呈愣了一下,他以为季旆知道冬灵在这个时候过来会是来做什么的。

  “是吗?她还真是为孤考虑,太子妃吗?”

  唐静和赵鄞呈这会两人大气不敢出,北月回去了秦似身边,小桂子被秘密关押了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赵鄞呈开始有些捉摸不透季旆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殿下,现在过去吗?”

  “过去,当然要去,这可是为孤初选太子妃的重要日子,为何不去?若是选了个歪瓜裂枣来,你娶了?”

  赵鄞呈立马摇头,他虽然不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但起码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歪瓜裂枣什么的,还是给唐静或者北月得了,他赵鄞呈可是无福消受。

  “那现在过去?”

  赵鄞呈试探地问道。

  “自然是现在,你以为翊坤宫那位,像孤这般有耐心?”

  赵鄞呈哑然,心想,我也没见殿下你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的耐心了?

  季旆和赵鄞呈来到翊坤宫时,发现季琮也在,季琮见季旆到了,连忙将手中的名册放回了原处,规规矩矩的起身和季旆问安。

  季旆虽不喜官雪冷,但气度也未小到针对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况且这人是这世界上,与自己血缘最近的唯一一人。

  “怀思,坐到孤身边来。”

  季旆朝一旁站着的季琮伸出手,季琮犹豫半分,随即坐到季旆身边,被季旆选择无视的官雪冷也不恼,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季旆早已厌烦的笑,看着兄弟情深的一幕。

  兄弟情深不知真假,但那笑容,毫无感情可言。

  “太子哥哥,方才怀思听母后说,这次百花盛宴是给太子哥哥选太子妃的,是不是真的啊?”

  季旆将名册打开,一边扫过名册上的名字,一边和季琮搭话,“是啊,母后何时骗过怀思了?待孤娶了太子妃,怀思你便有太子嫂嫂,要记得常来东宫玩玩。”

  季琮仰头看着季旆的面具,心底虽有些害怕,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正因为是他,季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欣喜之余,季琮心底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他亦知道季旆和官雪冷之间的关系,刚刚季旆那么做,明显就是给官雪冷难堪,要知道他那东宫,连皇后都不能轻易涉足。

  “太子哥哥,许久未曾听你给我讲学了,若是下午有空闲,可否给怀思讲讲学,那些夫子讲的都太通俗烦闷了,比不上太子哥哥的才学。”

  季琮鼓起勇气,他打心底里喜欢自己这个亲哥哥,但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似乎并不是很待见他。

  总是给他一种若即若离之感,就像山间的迷雾一般,缥缈虚妄,看着真实存在,可是你若想要伸手去抓,却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可以啊,等孤将这名册看一遍做些补充和剔除,就带你去国子监,还是你想去骊山书院,都行,反正今日孤无事,闲暇得很。”

  季琮一听小脸乐开了花,他又提了个要求,想要尝尝东宫的莲花酥,季旆当即便让赵鄞呈带着季琮去了东宫,秋灵冬灵眼明的退了下去,顺势掩上了房门。

  季旆扫完一遍,合上了名册。

  “不知母后有何建议?可否给儿臣指点一二?”

  官雪冷轻捻指腹,嘴角带笑,“这太子选妃,自是太子说了好便好,别人的说辞,又能左右多少殿下的心思呢?”

  季旆拿起一旁的笔,顺势在名册末尾,添了两个名字上去。

  “也是,既是孤选妃,那孤选任何人,父皇母后都无权干涉,母后所言,可是这个理?”

  官雪冷看到季旆写下的名字,目光陡然冷了下来。

  秦似、秦然。

  一个从广平王府被休,一个寄居在宁国侯府后院的暗珠。

  他想做什么?

  季旆看着官雪冷的神情,嘴角滑过一丝冷笑,既是自己选妃,却早已暗中将太子妃人选定了下来,官家之女,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母后别误会,秦似和秦然二人均未及笄,再者,秦似虽已嫁入过广平王府,但想必您也知道各种缘由,儿臣将她写入宾客名单内,是一件值得母后动怒的事情吗?”

  “自然是不值得,只是本宫希望殿下能明白,就算你与秦似有什么交情或是其他感情,她不过一枚弃子,殿下是南唐储君未来天子,那样的人,何德何能手掌凤印母仪天下?”

  季旆皱眉,自己没说要让秦似做自己的太子妃啊?也没说过要让她做皇后啊?再者,这皇位能不能到自己手里还真不好说,自己不过是觉那名册里自己认得的人不多,若是到时候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很尴尬?

  见季旆不言语,官雪冷自以为猜中了季旆的心思,她接着道:“将来能与殿下共进退的,不应该是秦似那般出生的人,还请殿下明白,皇家血统,是不可以被玷污半分的。”

  季旆心底冷笑,他有时候真不懂官雪冷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他从小与她分离,自是没有体会过多少来自母亲的爱,加上回京之后,官雪冷心思只在季琮身上,久而久之,心里抵触的情绪越来越浓重,最后变得像现在这般,讲句话,都剑拔弩张的。

  “儿臣告退。”

  季旆不想和官雪冷谈论所谓皇家血脉,他起身甩袖便要走,官雪冷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你可以放任自己堕落,但怀思与你不一样,以后,劝你离怀思远一些。”

  季旆回过头看着官雪冷,“母子关系,当真就此结束今天,你终于说实话了。”

  官雪冷心中一顿,垂下眼眸,“本宫从未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多谢,孤也从未有过你这般母亲。”

  季旆来到门边,门顺势而开,秋灵和冬灵两人被季旆身上的寒气吓得不敢动,直到季旆离开了翊坤宫,两人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进了前殿去。

  官雪冷的脸上没有怒气,反而满是笑。

  这回,她可以跨越自己内心仅存的那点愧疚了。

  ——

  秦似搬去的小院子已经修缮得完整起来,她叉腰站在木匠赶工出来的那小屋子面前,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落。

  要是母亲和弟弟妹妹也在这,就好了。

  原本说好的离开王府之后就带他们离开京安,但是她好像没有那么快攒够带他们离在别处安家的银两。

  时鸢和红妆去了城外的山上,时鸢跟在自己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香料炼香,自己现在只能多调香,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躺在院中树荫在的北月翻了个身,朝烈日下站着不动的秦似说道:“小姐,季璇来了。”

  秦似惊讶的朝院门看去,果真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季璇带着廖兰来了。

  “她来干嘛?”

  北月摇摇头,闭上眼,心想,可能是因为殿下帮你太多,季璇心里不平衡来找麻烦了?

  在秦似疑惑之际,季璇已经进了门。

  “秦似,你真不要脸!”

  秦似:......

  北月:......

  “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一个被我哥哥休了的女人也妄图想要去参加百花盛宴,我看你是抱着殿下的腿哭了三天三夜才求来这帖请柬的吧?你怎么脸皮那么厚呢?”

  季璇一阵呱呱呱的说得秦似脑门子晕乎乎的,但她还是清楚的捕捉到了季璇话里的重点。

  自己,季旆,百花盛宴请柬。

  所以说自己是被发放了百花盛宴的请柬?可自己没收到啊!

  “不是,季璇,你一会说我不要脸,一会说我厚脸皮,那我这脸,有还是没有?”

  “你----!”

  季璇被秦似一句话噎住,瞬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哼,你以为你的身世你能拿到请柬,若不是因为殿下.....”

  秦似打断季璇的话,“季璇,我就纳闷了,我都和你哥和离了,你还来这缠着我做什么?芳泽也给你了,我们之间的账已经清了,再者,我也没收到什么百花盛宴的请柬,我也没见过你所谓的殿下,你休要一来就含血喷人!”

  北月又翻了个森,慵懒地道;“小姐,送请柬的人来了。”

  秦似眼皮跳了跳,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前便来了人。

  秦似接过太监递来的请柬,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秦似,我说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和你娘一样,骨子里都是贱的!”

  秦似闻言,转身抬手就给了季璇一巴掌。

  这巴掌力道极大,季璇被打懵了。

  秦似觉得自己的手也有点疼。

  “你也不赖,和你娘一样,只是个会满嘴喷粪的女人。”

  “秦似,我们走着瞧!”

  季璇捂着被打的脸,看看一边躺着的北月,心知讨不到什么好处,拉起一旁的廖兰匆匆离开。

  “小姐,你对殿下,怎么看?”

  “嗯”

  “就是你如何看待殿下这个人的?”

  秦似回想了一遍自己和季旆认识的经过,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季旆这个人,对他的认识,也只是传闻中那般,尽管他救过自己,甚至多次相助,自己依旧从未去了解过他。

  “其实,他也没传闻中的那么糟糕。”

  “传闻中?糟糕?”

  北月听了秦似的话,心想,这外界的传闻,究竟把殿下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难道已经不是了之前的嗜血狂魔喜怒无常乖戾阴鸷了吗?

  “嗯,其实我很早之前就从疏影那听过一些,因为我....你也知道在侯府的经历,就很少有机会再与外界接触,什么以杀人为乐,若是他真以杀人为乐,恐怕就不会救我了吧?”

  北月点点头,原来传成这样子了,跟之前也没差多少。

  只是他有些好奇,秦似对于季旆而言,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不喜与人接触的他抱了秦似一路,多次伸出援手,这次连百花盛宴的请柬也送来了。

  礼部自然是不会将秦似的名字列为宾客,皇后更不可能,论皇宫里有何人会惦记秦似,也就只有季旆一人了。

  亦或者是,娴妃。

  许九年之长女许鸢尾。

  慕容筝莫采薇几人定是会收到请柬,这几个人和秦似向来不合,这样既能免去自己直接和秦似冲突,也能推脱责任。

  但是事实告诉北月,他想多了,名字就是季旆亲手加上去的,顺道还加了秦然一个。

  ——

  傍晚时分,炎日已经褪去了燥热的外衣,静静地往西斜去,归家的人络绎不绝,渐渐地,街上已经没了多少闲人。

  这会开始热闹的,不止是家,还有那些烟花之地也是门客满盈。

  唐宁和童潇二人坐在风声苑最高的阁楼里,身边的娇娥不断地递上酒来,童潇一边搂着一个娇娥的腰,一边够着去喝另一个娇娥手中的酒,唐宁揉揉被嗲晕的脑袋,爆喝一声。

  “都给老子滚出去!苍蝇似的烦死了!”

  几个娇娥被唐宁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跑了出去,童潇放下手中的酒樽,有些无奈的道:“唐宁,你这样子很容易孤独终老的,要知道女子是这世界上最娇贵的花朵,是需要你我用心去呵护的。”

  “所以你一呵护就呵护这么多?”

  童潇一晒,又笑,“能者多劳嘛!”

  唐宁嘴角抽了抽,“你别光顾着浇水施肥了,别忘了殿下交给我们的任务。”

  童潇将酒一饮而尽,大笑起来,“唐宁啊唐宁,不过就是几个东瀛人,你何必如此紧张?”

  唐宁不想再理会童潇,这人年纪不过十九,却已是万花丛中游荡的色胚,说的话简直有辱斯文,虽然自己也不斯文。

  根据之前赵鄞呈从许九年那带回的消息,加上自己从江南搜集来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许九年和季遥与东瀛人之间有什么阴谋,但是具体是什么,童煜那边还在查。

  但是人的输赢不仅由彼此之间的实力悬殊决定,还由人的轻敌与否决定,若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下场便是惨败。

  童潇还想再取笑会他们的门主,但是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使它噤了声。

  “唐公子,是我。”

  来人是付柳,是风声苑的主人,算得上是童潇的好友。

  付柳推门而入,童潇翘起二郎腿,“付柳,怎么说和你熟识的是我,你怎么叫唐公子不叫我?”

  “德性!”

  付柳轻推了童潇一下,正视着唐宁,“唐公子,你们要等的人来了。”

  童潇在瞬间,看见了唐宁眼中迸发出的光,这人,太喜欢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