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烤鸭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3      字数: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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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月简单的和赵飞骊说了秦似最近的情况, 赵飞骊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就因为她当年的固执, 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再者,她还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男人, 自己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北月,请你回去告诉似儿,量力而行便可,让她不要太过拼命,其实现在还好,大房那边也就闲来无事找找麻烦,平日里不怎么会到这霉味厚重的后院来, 还有,告诉似儿, 我也会存些银两出来,我们一定可以离开京安的。”

  苏言靠在一旁的一颗青松上, 听了赵飞骊的话,站直了身子,来到几人面前。

  “三夫人,侯爷已经知道了四小姐和广平王爷和离之事, 虽说他明面上没发多大的火,但是背地里肯定是恨不得当成活剐了四小姐,毕竟这门婚事也是陛下亲自赐的婚, 四小姐这么做,就是驳了陛下的面子,四小姐怎么说也还是侯府的人,对侯爷和陛下的关系是会产生影响。”

  赵飞骊听后心里一阵惊慌,她从不知道秦似和季遥的婚事居然是由皇上亲自赐于的,她开始以为不过就是两个父亲酒桌之上一拍即合,秦似也对季遥芳心暗许。

  后来明白了这不过是秦涔用来羞丨辱季风而采取的计策,但从未想到过其中最开始的缘由居然来自皇帝。

  “苏言,你是真的老眼昏花了,你方才听到侯爷说秦似秦然两个名字是太子亲手加上去的了吧?”

  北月看着苏言,苏言狐疑的点点头,示意北月继续。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季遥和秦似和离,是太子一手促成的,”北月顿了顿,“不对,不能这般表述,应该说,秦似与季遥和离,有一半的功劳,来自太子。”

  苏言心想,这两个表述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吧?

  赵飞骊神色紧张了起来,拉着北月的手焦急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从侯府下人那里听来了一些,你快详细的与我说说。”

  北月睨了苏言一眼,苏言识相的离开了后院,秦榭拉起秦辞就往房间里去了,顺势将藏在袖笼中的糕点给了秦辞,秦辞一见到秦榭手里的糕点也顾不上秦然歇下了,抓着糕点就在房间里转圈圈。

  院里,北月细细的将这段时间发生在秦似身上的事情都告诉了赵飞骊,包括前段时间季旆救下秦似之事。

  一听到秦似遭遇这般难事,赵飞骊使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若是自己当年随父亲兄长离开,就不用让自己的孩子遭这份罪了。

  北月离开了侯府,他站在高处的飞檐上,看着灯火通明的侯府,心想,这里是秦似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也是关了秦似十四年的深院,就好像那东宫,关了季旆五年一般。

  他飞身回了夜家的小院子,秦似和时鸢正在磨香料,红妆则是在和东西玩得不亦乐乎,北月不禁有些想念东宫里被小桂子好吃好喝供着的南北。

  也不知道现在换谁喂南北吃食了。

  想起小桂子,北月心中一阵怒火翻涌,若不是因为他,也许殿下的身子就不会那般反复。

  七日一次针灸,现在不得不缩短了间隔。

  时鸢先瞧见了北月,“小姐,北月回来了。”

  秦似抬眼,便看见院墙上的身影,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顺势打了个哈欠。

  “北月,怎么样,看你这副样子,看见大娘二娘为难我母亲了吧?”

  北月纵身跳下,走到秦似面前,拿过研钵,开始捣香料,“小姐,若是他日我失手杀了侯爷,你可会怪我”

  秦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当然会了,那毕竟是我父亲,就算他现在那般待我和母亲以及弟妹,但他也是我们的父亲,与我们血脉相连之人,我找不出理由不怪你。”

  北月颔首,无声捣料。

  这日与夜的交替总是来得很快,秦似觉自己刚睡下不久,这天就开始亮了。

  东西依旧活力四射的到处乱跑,时鸢和红妆则是精心的掌握火候研磨香料,秦似起身之后,先把调好的安神香装到了自己昨天无聊捣鼓出来的一个荷包里去。

  秦似虽觉自己是无聊才绣的那个荷包,但在时鸢和红妆眼里,却不尽然。

  明明她这些天得空都在精心的绣着那个“季”字,两人都知道这“季”代表了谁,却也不说破,毕竟这事,放到明面上,谁也不信,谁也无法接受。

  “北月——!”

  秦似将安神散都装进了荷包里拉起了囊口,翠绿色的荷包拉带上挂着水蓝色的流苏,风雅得很,时鸢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总觉得这般风雅之物配的应该是夜廷煜那般翩翩公子,而不是季旆那般带着个青面獠牙面具的冷清之人。

  “怎么了?”

  北月的声音远远的飘来,秦似看着由远及近的北月心中有种不明的滋味,从季风将北月留下自己身边到现在也有月余了,这人从一开始的冷清,到现在的无微不至,秦似感觉得到,他把自己当朋友。

  “北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那时的秦似也是一身红衣,削弱的身板挺直的脊梁,坚毅的表情果决的眼神,见到秦似的第一眼,北月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似乎很像一个自己亲近之人。

  到后来发生的种种,他才明白,所谓亲近之人,就是季旆。

  季旆与秦似,总有那么几个相似之处,让他混淆不清,只能两两效忠。

  “那时候的你温文尔雅的,我还以为是公公……大将军招去的军师呢,没想到你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秦似一边揶揄北月一边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北月,让他将其送进宫给季旆,北月原本也想吐槽秦似两句,比如穷到蓑衣都没有一件可以用的,但鉴于季旆的安全重要,北月还是第一时间拿起了荷包,快步出了院子,朝皇宫而去。

  季旆在和官雪冷完全摊牌之后,心中残存的那一丝亲情也都被抹了去,昨夜将季琮送回翊坤宫后,季旆让赵鄞呈将季琮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扔去了膳房当柴一并烧了去。

  尽管二人为手足,但手足相残之事,季旆也不是不曾听说过。

  唐静照例一大早就进宫报道,季旆的身体容不得他偷懒耍滑,救治后宫众人那是唐欣荣的职责,而他的职责,从来只有季旆一人。

  自前次与唐欣荣一同前往未央宫之时,唐静就被后宫那污浊之气给熏到吐了,他不知道把那些所谓太医的手中,丧生过多少无辜的皇子公主,他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知道,季旆需要他就足够了。

  这边的人一心一意为了某人的健康着想,另一边的某人却不觉得这人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

  季旆蹙眉看着脸被放大无数倍的唐静,有些气结。

  “唐太医,近日来孤的身体也没什么异常,你大可不必日日都进宫看着孤。”

  唐静立马摇头,“不行,殿下,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些日子谁被敲晕了抱回东宫来了?可不是下官,也不是那赵之敬,那到底是谁呢?殿下可知晓”

  季旆哑然,他拿起桌上的面具仔细的擦拭起来,唐静被他忽略了也不尴尬,继续面不改色的就坐在季旆对面快看着季旆安安静静的擦拭面具,心想,殿下长得真好看,到底会有多少女子为他倾倒呢?

  “唐静,收起你那看烤鸭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你看殿下就如同看着美酒佳肴加百媚娇娘一般。”

  赵鄞呈刚从听雨轩出来便来了书房,还没进门就看见唐静一脸痴迷的看着季旆,不明白的人恐怕都要以为他唐静好龙阳。

  “切,殿下哪能与烤鸭媲美。”

  唐静嗤笑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哪里说错了,直到赵鄞呈大笑出声才明白过来自己把顺序给颠倒了来。

  “咳咳,我的意思是,烤鸭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哪能和殿下比,赵狗蛋,陶太傅不在,没人念叨你,你是不是特闲”

  唐静别过脸不去看季旆的表情,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季旆现在脸上的表情和赵鄞呈相差无几,只是自己还真没那个胆子看季旆笑,会做噩梦的。

  “咦,唐太医,咱先不说太傅,咱就先说说这个烤鸭与殿下之间的关系,究竟是……”

  赵鄞呈还要捉弄唐静,却听得传来了一阵银铃声,铃声过后,唐宁和童潇出现在了书房门前。

  两人汇报完事情的始末之后正要离开,却又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北月,书房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

  唐静有些热泪盈眶,这是自己在东宫见过的人最多的时候,人多,才能感觉到温暖,才不会那么的空虚寂寞冷。

  “北月,你怎么回来了?”

  见到北月,赵鄞呈和唐静一下子都有些吃惊,这人不是才回来过吗?

  北月看了看唐宁和童潇,示意唐宁把唐静带走,唐宁也不想自己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大哥在这丢人现眼的,于是很爽快的拎起唐静后勃颈离开了书房,赵鄞呈喜闻乐见的朝很不甘心被拖走的唐静扮了个鬼脸,似乎方才唐宁和童潇所说之事丝毫影响不到他们任何人。

  在那碍事的三人离开后,北月将袖笼里的荷包取了出来,上前递给季旆。

  “殿下,这是秦小姐调制的安神散,不知和安大夫所调的相差多少,先试试看效果,如何?”

  季旆朝北月伸手,北月将荷包放到了季旆略微苍白而又修长的手中。

  季旆看着荷包上的“季”字,心里略微有些不爽,这小姑娘,对救命恩人的报答,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过也算了,不追究那么多,毕竟,她似乎不知道那年把她背出雪山,将她寄放到山脚百姓家中的人是自己。

  不知者无罪,何况是她。

  这个念头一出,季旆心底微微惊讶了一番。

  自己何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殿下,属下把这安神散放入香炉中先点上,你昨夜没睡好,趁今日无事,先休息一会吧。”

  季旆思附片刻,心想,皇帝那边有八弟在,自己自然是不必过去了,既然无事,先休息休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北月将安神散撇了些进香炉里,点了火,赵鄞呈拿了一小方毯子来盖在罗汉床上的季旆身上,两人退出了书房,片刻之后,书房里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季旆均匀的呼吸声。

  平淡无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秦似感觉在自己起身坐下又起来的几个来回之中,一天,就这么悄然无息的过去了。

  明天就是百花盛宴,秦似心想,季旆真是给自己出的一道好难题。

  此时已经接近戊时,北月还未回来,三人先用了晚饭,随即红妆和时鸢张罗着要给秦似洗浴,就在两人推推搡搡的要将秦似推进小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还没落,夜疏影的声音就直冲几人的耳膜。

  “似儿,开门,姑娘我给你送衣裳来了!”

  时鸢红妆心里一喜,原本只是想着将秦似看起来最不旧的那身衣裳拿来给她换上,却不曾想在这节骨眼上夜疏影这个大救星又一次的出现了。

  红妆飞快的迎了夜疏影几人进门,夜疏影身边的丫鬟叫姮霏,姮霏将衣裳首饰拿上前,递给了时鸢,时鸢笑着接过,同时不忘谢谢夜疏影。

  夜疏影素手一挥,颇为侠义地道:“谢我做什么,我就是秦似,秦似就是我,我们之间何时需要谢谢二字了?”

  秦似无奈的把夜疏影拉进房间里去,戳戳她的额头,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这声谢却让夜疏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疏影,我知道这是廷煜哥哥让你送来给我的,替我谢谢他,只是这锦缎着实贵重了些,我若是穿上,明天还不成为众矢之的啊!”

  秦似摸了摸那身衣裳,不得不说那手工那材质确实是一等一的上品,夜疏影自然是没能力搞到这样的衣裳,所以托夜疏影送来的,也就只有夜廷煜了。

  “既然你知道,你就更得穿了,明日百花盛宴,哥哥也会去,若是遇上有人刁难你,他自然会帮你出头,再者现在你未嫁,我哥未婚,不就理所应当的吗?”

  秦似摇摇头,她现在哪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红妆在两人闲聊的间隙将热水都抬进了小屋里去,只待夜疏影一走,好给秦似沐浴换衣,夜夫人也再三叮嘱夜疏影一定要早些回家,夜疏影只得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再三叮嘱秦似一定不能迟到。

  秦似笑着答应下来,等夜疏影离开,她的脸上却爬上了些许愁容。

  她知道夜廷煜对他的心思,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接受,她不能耽误了夜廷煜的前程。

  这南唐境内,配得上夜廷煜的佳人比比皆是,但不包括她秦似。

  待北月回到小院之时,秦似正在被两个女娃子拉着换上夜疏影送来的那身衣裳,北月看着手里带回来的衣裳,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其给秦似。

  ——

  时间往回退两个时辰,东宫南苑。

  季旆难得的睡了一个不算的差的觉,起码没有做噩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申时末了。

  赵鄞呈和北月在榭台吹牛,看到只着轻裳的季旆出现在橘色的阳光下时,略微都有些惊讶起来。

  十年了,那时候那个不喜言说的少年,终是长成了风度翩翩的俏公子。

  时间真是个调皮鬼,它给一些人带去了伤痛,又带走了一些人的快乐,但也因为万物有衡,才不至于令人绝望至极。

  “之敬,去提调尚宫司制房取前些日子孤命他们裁制的衣裳。”

  赵鄞呈有些懵,什么时候季旆跑司制房让人裁衣裳了?

  但是他也只能去。

  去到提调尚宫,拿起了绣娘们两天赶制出来的衣裳,赵鄞呈有些同情的看着那六个熬红了眼的绣娘,问了问赶制的到底是什么样式的衣裳?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殿下在百花盛宴要穿的衣裳,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裁制好送到东宫了。

  一个胆子大点的绣娘揉揉自己猩红的眼睛,上前道:“赵大人,你要这么问奴婢也不好回答,殿下那日来的时候只说要奴婢们赶制一身红衣,至于样式,说是给一只小野猫穿,奴婢们就按照殿下的要求来了。”

  小野猫吗?

  赵鄞呈不是很懂。

  什么时候殿下遇上了个跟小野猫似的姑娘了?

  只是这一身的红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秦!!

  不是吧?!

  赵鄞呈紧了紧手里的囊袋,快步出了提调尚宫,往东宫方向跑了去。

  虽然感觉秦似的性格是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么温婉可亲,但是也不能算是野猫吧?

  也许赵鄞呈这么想,是因为没见到栾青死亡的经过。

  秦似不仅也野,她还有九条命,这每一条命,都是季旆给她的。

  赵鄞呈匆匆回到东宫,正好对上了季旆的双眼,想问的话,又尽数被季旆一个眼神给堵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