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过往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3      字数:10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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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影, 你帮我劝劝你哥哥好吗?我心中当真只有殿下一人, 若不是那年我记错姓名, 又怎会钟情于季怀若,如今得知真相,我从年少时期就芳心暗许之人是那季怀拙,我只会更加坚定自己对他的爱, 不会因为别人而产生改变的。”

  夜疏影敲敲秦似的鼻尖,心疼的抱住秦似,“似儿啊,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就是喜欢你这一点,爱一个人不顾一切,就像你不顾一切对我好一样,我哥也是, 爱上一个人就不顾一切,我劝过他啊, 可是他不听,我也不想你去劝他, 这样反而会给他希望,此番你回京安,可还离开?”

  秦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离开,她想见季旆一面, 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但她怕就因为见了那一眼,自己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但她也知道, 现在对于季旆,对于他身边的人,对于整个南唐的百姓皆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己也是百姓之一,断然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将千万人的安危置于不顾。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离开,也许会吧,我回了京安之事,还是不要告诉廷煜哥哥了,我不想令我二人难做。”

  夜疏影颔首,“似儿啊,你可知道当年你离开之后,皇后娘娘将她挑选的太子妃带入东宫,要殿下照看一事吗?”

  秦似是有从安颜路那听了几句关于令澜的事情,但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于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一概不知。

  夜疏影咂咂嘴,将当年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秦似。

  季旆原本想放了令澜一马,毕竟令澜也不过十四,年纪尚小,死了令人惋惜,但令澜却因为是皇后亲自点名,自恃蒙德皇后宠爱,认定自己会是太子妃,便不可一世。

  季旆开始没拒绝官雪冷将令澜留在东宫,但令澜却胆敢用了当年秦似叫北月去卖而被季旆尽数带回东宫的香料,季旆勃然大怒,那时正好玄镜门已经追查到了令xx的罪证,季旆盛怒之下,将其一同随令家人流放,最终在途中遭遇山匪,被羞辱之后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秦似有些惊愕,当时北月告诉自己香料已然卖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买香之人居然是季旆,北月也从未向自己提及过卖香当日的情形,自己然无从得知。

  至于季璇,如夏侯渊所言,成了夏国和南唐之间联姻的工具。

  多个朝代以来,夏国和南唐都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除了两国邦交一直被各自的统治者小心维护以外,还有必不可少的联姻一事来维护二者之间的亲密。

  其实原本并不需要拿季璇来联姻,原本季弘与夏侯杰商定的是夏国九王子夏侯殇与南唐九公主季安乐在安乐公主及笄之时达成联姻一事,但因为官雪冷的独断专行,强行改变了季璇的一生,代替安乐公主成了联姻的工具。

  这件事是季璇的悲哀,亦是安乐公主的福音。

  谁也不想远嫁他国,牺牲一个郡主,保全一个公主,对于皇家而言,并无亏损。

  叹只叹官雪冷对季旆季弘恨之入骨。

  至于秦荫秦玥,也没被废去胳膊,殿下不过小惩大诫,去了每人一只手指头罢了,不过比起秦荫秦玥的幸运,慕容筝要惨得很多,她确实是被硬生生地砍了一条胳膊。

  秦似有些心惊,虽明白慕容筝是直接冲撞了季旆,殿前失仪本是死罪,尽管季旆已经网开一面,再者尽管慕容筝罪有应得,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果然善使人近,恶使人离吗?

  秦似心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毕竟自己,是真想要过这些人死。

  吃过饭,夜疏影带秦似出了门。

  京安的夜市一如既往地繁华,秦似走在街道上,虽说无多少回忆,但再回故土,心情的确与平常不同。

  迎面看到了带着小丫鬟正在挑选首饰的李清亦,夜疏影抓着秦似的手大喊,李清亦放下手中的物件,见到夜疏影身边的秦似,也有些惊讶喜悦。

  “似儿,何时回的京安?”

  “刚进城不久。”

  秦似笑笑,却被夜疏影拉到了身后,“清亦,可不允许你告诉李诺一 ,他要是知道了,必然会告诉殿下,想不想殿下知道,得似儿自己说了才算,知道不?”

  李清亦点点头,几人结伴而行。

  看尽了集市之间的繁华与祥和,李清亦怕李夫人担心,便与二人分道回了李府,夜疏影带着秦似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直到夜夫人让家丁出来催她二人回府时才万般不情愿地回了家。

  因为玄镜门暂时没有抓到代房凌,安颜路要替季旆祛除红妖一事也便耽搁了下来,季澜和秦冽开始在暗中接触北星宇和秦涔背后的军力,赵鄞呈依旧跟在季旆身后,却已然不见了南千雁的身影。

  在季旆允许赵鄞呈随南千雁回渝州成亲之后,赵鄞呈想了一夜。

  对他来说,不可置否的,南千雁很重要,因为她是会和他渡过一生的女子,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季旆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得多。

  他不仅仅是自己妹妹所喜欢的人,也是南唐百姓最需要的人。

  他不可以在他身上蛊毒未解便离开。

  儿女情长什么的,比不过着盛世的安定。

  南千雁也能理解赵鄞呈的心情,她和赵鄞呈定下了一年之约,倘若一年后他未回渝州,南千雁便会再寻个良人嫁了。

  赵鄞呈望着季旆的背影,握紧双拳,殿下,你可要好起来,不然我媳妇跟着别人跑了,你就别指望娶我妹妹了,勉为其难的,我允许你入赘。

  ——

  秦似在夜家住了三天之后,有些度日如年之感,她携时鸢一同去了城南安仁草堂,安颜路正在给病人诊脉,见到秦似来,慧深莫测的笑了笑,让活计把秦似时鸢带到里屋去。

  两人等了良久,湿着一双手的安颜路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似儿,怎么,等不及了?”

  秦似被安颜路一句话弄得有些狼狈,她红着脸道:“说好的让我见一眼殿下的呢?我都在这待了三天了,你却半点不问津。”

  安颜路大笑起来,他走到秦似身侧摸摸秦似的头,秦似立马拍开他的手,说老摸别人的头会让让长不高。

  被拍开手的安颜路假意思附片刻,告诉秦似自己以前经常会摸唐静的头,但唐静还是高。

  所以能不能长高全看人,而不是看别人有没有摸你头。

  秦似争不过安颜路,有些愤然。

  “安大夫,我可是个病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病人吗?”

  秦似朝安颜路伸出手,手指上那道淡淡地疤痕显露在安颜路眼底,他心想,若是让殿下看了去,会心疼吧?应该会。

  “似儿,这段时间殿下忙着去抓代房凌呢,实在是不得空出宫,若是有空出来了,我一定带你去见他,不对,远远地偷看他。”

  代房凌这个名字秦似从未听过,她也不想去深究,反正身就来了也不知道。

  “一言为定,若是你违背这个约定,你就是狗!”

  安颜路挑眉,“狗我就是啊,一条没人要的狗,哎,生活太难了,不仅要被唐静骂狗,连你也说我是狗。”

  安颜路捂脸。

  秦似有些懵,自己并没有说安颜路是狗这人真是戏多不压身。

  “行了安大夫,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妨碍你给病人看诊了,我先回夜家了,对了,那药,对殿下起用吗?”

  原本准备走的秦似想到樊月,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樊月还没用上了,我说有用就有用,你回去吧,免得你好姐妹又担心你。”

  安颜路挥挥手,赶紧送走了秦似这尊大佛。

  他随着秦似离开里屋,站在门槛前望着秦似那抹殷红的身影远去,摇摇头,低喃道:“似儿,别怪哥哥哟,哥哥也是不得已,既然你于他两情相悦,那我也不想背负什么负罪感了,只希望你对这个结果,能接受。”

  直到秦似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安颜路才回过身继续给已经等待了片刻的病人看诊。

  ——

  秦似和时鸢并未直接回了夜家,她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了思梦园门口。

  眼前的思梦园和之前的思梦园似乎没变,又似乎处处都生了变,这会园子里只有负责养花和除草的花匠,见秦似和时鸢在门前驻足,一时热心肠的让二人进园观赏。

  秦似并未拒绝花匠好意,她挽起时鸢,随花匠进了思梦园。

  去年百花盛宴上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秦似抬眼扫过一处又一处熟悉而又陌生的景段,有些黯然。

  “老伯,这是南溪镇独有的寒兰吧?”

  秦似一扫,便扫到了那一盆寒兰身上。

  花匠一听秦似的话便来了兴致。

  寒兰一般生长于南方,北方少见。

  “姑娘莫不是对花卉有所研究竟然识得这是寒兰?”

  秦似摇摇头,“晚辈对花卉涉猎不深,只是在南溪镇待了一年多,见过这寒兰罢了。”

  花匠捋捋自己有些花白的胡须,“这寒兰的叶片较四季兰细长,尤以叶基更细,叶姿幽雅潇洒,碧绿清秀,有大、中、细叶和镶边等品种。花色丰富,有黄、绿、紫红、深紫等色,一般有杂色脉纹与斑点,也有洁净无暇的素花,这素花犹如凡尘之间始终保持心境澄明之人,实属难得。”

  秦似听出花匠的弦外之音,她朝花匠福身,“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是如此,前辈的才学令晚辈佩服。”

  花匠大笑,“小姑娘,阿谀奉承的话老夫听过不少,只是老夫不过与你讲了讲寒兰,你便说老夫学识渊博,未免太假,心如明镜,行止于行。”

  赞扬之话被悉数堵回来之后,秦似有些尴尬,她也觉得自己那一番话似乎有些过于奉承。

  “多谢前辈指正,晚辈自当改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姑娘,今儿是老夫多嘴,望不会破坏你观景的兴致,这还有些花要修理,老夫便不带着你游玩了,此时思梦园只有你我三人,不必担心撞见其他人。”

  秦似谢过了花匠,带着时鸢离开。

  花匠抬眸望着秦似离去,放下手中的大剪子,直起身,一股凛然之气横生。

  “这孩子就是殿下惦记的那女娃娃啊,貌美如花又品行兼优,若不是因为乃秦涔之女,与殿下倒是良配,只可惜啊,老夫不是月老,不能帮你们绑红线嘞!”

  花匠拿起剪子,继续修理花草。

  两人绕了一圈再出来,已经不见了方才那个花匠的身影,直到出了思梦园,秦似也没再见到他。

  在街道上晃悠了会,秦似和时鸢回了夜家,正好遇上了往外的夜廷煜。

  夜廷煜呆住了。

  “廷煜哥。”

  秦似见两人撞见,已然不能再逃避,上前福身问安。

  “似儿,你何时回的京安?殿下知道吗?”

  “昨日刚抵京安,殿下应当不知道吧。”

  秦似想,安颜路答应过自己不告诉季旆的,那他应该还不会知道。

  “不知道便可,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对了,此番回来,还离开吗?”

  夜廷煜屏退身后的景文,景文一脸难色。

  “公子,秦将军和五皇子在等着你呢,若是去晚了不太好。”

  夜廷煜蹙眉,自己久未见到秦似,想要叙个旧,也不允许了。

  “这样吧似儿,秦冽那边的事情有些重要,拖不得,我先过去与他们商议事情,你先回家和疏影待着,晚上再给你接风洗尘,如何?”

  秦似笑看着夜廷煜,心想,能见他如此真是太好了。

  “多谢廷煜哥记挂,我和疏影等你回来便是,无需为我费心。”

  夜廷煜摸摸秦似的头,带着景文离开。

  秦似看着夜廷煜离开的身影长吁一口气,一年了,他也该放下了,真希望他能觅得良人,早日给自己和疏影娶回来一个嫂子。

  “小姐,夜公子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时鸢挽过秦似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府门。

  刚走到前院,就听到花园传来一阵吵闹声,秦似和时鸢快步过去,就看到了李诺一正和夜疏影说着什么,李清亦正在劝夜疏影,可后者却鼓着腮帮子不肯听两人的话。

  见到秦似回来,夜疏影两下跳下榭台,扑到秦似怀中。

  “发生何事了?如此吵闹?”

  还不待夜疏影告状,随后而来的李诺一就嚷嚷开口了。

  “似儿妹妹.....”

  李诺一这一声妹妹还没叫热,就被夜疏影尽数堵了回去。

  “叫谁妹妹呢!”

  李诺一瘪瘪嘴,“似儿姐姐??”

  秦似笑,夜疏影也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你们在吵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我二人的婚事,明明双方父母已经答应了,父母之命已有,可偏偏疏影不肯让我提亲,说什么要等到你和殿下结了连理之后才允许我下聘提亲,我这不是想着殿下最近忙到抽不出身,就求疏影先让我提亲咯。”

  李诺一有些委屈,自己跟在夜疏影身后跟了两年之久才把佳人哄骗到手,眼见就要把人哄骗成李夫人,这人不乐意了。

  秦似听完李诺一的话有些不自在,何时她和季旆在别人眼里成了早晚会在一起的主?

  不过无需纠结于此,自己福薄。

  “疏影,你看你也已经及笄了,李公子也已经弱冠了,是该成亲了,做一对神仙眷侣多好啊,世人皆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多美好啊!”

  秦似本不过是想帮李诺一一把,这一年来夜疏影送给自己的每一封书信里都会提及李诺一,和自己埋怨他有多烦人,但秦似知道,那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幸福与欢愉,夜疏影和李诺一一样,深深地喜欢着对方。

  只是因为自己傲气,才不肯承认罢了。

  “似儿,你还说我,是谁在殿下说了句喜欢之后就狼狈逃走?而且一逃就是一年,那是你,不是我,你这番话,不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吗?似儿,我说过,只要你和殿下一日不成亲,李诺一这狗东西就不要想着能提亲!”

  莫名其妙被骂的李诺一摸摸鼻子,求救的看着李清亦,李清亦摇摇头,夜疏影这个性格,自己也是爱莫能助,每次只要一提起提亲之事,自己就被夜疏影一顿说教,这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疏影,你和李公子是一回事,我和殿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怎么,你要在家当一个嫁不出去的剩女吗?”

  夜疏影推开秦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倒是不恨嫁,也不怕外界的流言蜚语,就算她夜疏影嫁不出去,那些凡夫俗子歪瓜裂枣的也别想肖想她,只是这话从秦似嘴里说出来,杀伤力倒是满满的。

  “似儿,连你也这么说我,亏我还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姐妹,却不知你伤我最深!”

  夜疏影跑开,秦似笑笑,示意李诺一跟上去。

  要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在眼下得到了幸福,那她自然是最高兴的。

  李诺一感激的看了看秦似,搓搓手跟了上去,李清亦在一旁也是看得直笑,心想,这下兄长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

  李诺一追着夜疏影来到前院的时候,这小姑娘已经直接跑了个没影,他叹了口气,让从代随自己出去找,免得这小祖宗又打人。

  榭亭下只剩秦似和李清亦,李清亦的身子骨好了很多,李家这一年来为她寻遍了名医,最终还是被唐静不知道撞了什么好运控制住了她经常发作的气疾。

  李员外夫妇把李清亦当做亲闺女来疼,自然是对唐静感激不尽,加上李诺一与唐静熟识,过去的一年里,唐静没少到李家蹭吃蹭喝。

  看着李清亦提起唐静时略带娇羞的容颜,秦似也差不多猜到了些,她握住李清亦有些冰凉的手,“清亦啊,都说守的云开见月明,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呢,唐大人是个靠得住的人,你以后,可要幸福啊。”

  李清亦的脸完全红了,她有些局促的抽回自己手,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

  “似儿,你可别乱说,就算是如此,也只是我一人单恋唐大人罢了,大人他气宇轩啊气度不凡医术又高超,我断然是不应该肖想他的,只是情难自抑,如今,也只敢悄悄地喜欢了。”

  此时正在被人肖想的唐静正在安仁草堂里撒泼打滚。

  安颜路有些头疼的看着赖着不肯走的唐静有些无奈。

  还好秦似来的时候没被他看见,若是被他见了去,殿下现在肯定要全城寻人了。

  也许还会把自己抓去问话。

  原本自己带归浊回京一事就已经让季旆很不悦了,这会要是再发现自己把秦似带回了京安而且瞒着他,那自己那些功怕是抵不了这些过。

  “唐静,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不想着去找个对象给你唐家延续香火,跑我这来捣什么乱?没看见病人还在等着吗?”

  旁边一个因为发热而就医的病人头重脚轻的点头,就是就是,自己都快要烧死了,这唐大人还一个劲的闹。

  “我不管,安颜路你个没良心的!你说好的能找到解毒之法的呢!”

  安颜路捂脸,让学徒去给病人开方煎药,自己把唐静拎进了里屋去。

  “唐佩樊,咱得讲理啊是吧,我当年离开,说的是去探寻红妖的下落以及解除之法,而那蚀骨散,是夏侯渊去寻,我一个人,哪有时间将两件事情都办妥?”

  唐静坐到一边,觉得嗓子有些干渴,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喂,安颜路,你说,玄镜门的人能抓到代房凌吗?”

  安颜路见这人总算回归正常,长吁一口气,“自然是能的,这些年来玄镜门的发展如何唐宁不会不和你提起半句,虽然我也能猜到唐宁语气里的欠揍,但是玄镜门的能力,是半点不容置疑的,所以我们无需担心,只需要静待他们的消息便可。”

  唐静颔首,觉得自己留在安颜路这也太无聊了,决定去外头走上一遭。

  他走到半道,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往城北方向跑去,那抹身影还没消失,就跟着出现了李诺一的身影,那前面跑过去那人便是夜疏影。

  唐静正想开口叫住李诺一,还没来得及出声,李诺一的身影也跟着不见了。

  “小两口的情趣吗这是?还是说李诺一又被夜疏影打了?果然找媳妇不能找太彪悍的,否则就是自己受难。”

  “你说谁彪悍呢??”

  唐静话音刚落,夜廷煜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了出来,唐静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自己说的是实话,为何要害怕?

  “咦,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秦冽他们过去了吗?就完事了?”

  夜廷煜走到唐静身侧,“是啊,行军打战之事我又不懂,只是帮他们出谋划策而已,哪来那么多事?倒是你,殿下明明在皇宫,你却在这大街上,你是不是太闲了?”

  唐静一晒,自己进宫了,但被赶出来了。

  都怪赵鄞呈,自己进不了玄镜门不能去抓代房凌就将气撒在自己身上,明明自己才刚刚为殿下施完针需要休息休息,那人二话不说就说殿下需要休息就把自己赶出宫了,自己想在那榭台上休息一下有何不可?

  他赵之敬也是,让自己的美娇娘一个人回了渝州,真是暴殄天物。

  “闲倒是不闲,就是有些无聊罢了,长生你可否陪我消遣消遣这无聊的时光啊?”

  夜廷煜白了唐静一眼,不再理会他,径直离开了。

  唐静见夜廷煜离开,心想自己也是无聊,去哪都是消遣时间,便跟上夜廷煜的脚步,打算去夜家游玩一番,却不曾想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止住了脚步。

  周遭的百姓四下逃开,玄镜门的人从四面八方涌现而出,他顺着夜廷煜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被人禁锢住的夜疏影,和面如死灰的李诺一。

  这不过尔尔的光景,发生了何事?

  不由唐静多想,唐宁和童潇便跟着出现了。

  ——

  偌大的京安城里,玄镜门搜捕代房凌也用了些时间,唐宁先代房凌一步,在另一处城门设下了埋伏,可代房凌老谋深算,似乎算到了唐宁会将主力放在那处,便在那虚晃一影之后,又混入了人流之中。

  可就算代房凌老谋深算,已然不是初出茅庐的唐宁也留了后手,在代房凌准备前往正门之时,混在人群中的唐宁出手了。

  但代房凌的实力也不在唐宁之下,为了周围百姓的安全,唐宁也不好肆无忌惮,看准了唐宁有所顾忌,代房凌便往人群中移去。

  其余玄镜门的人尽快疏散了街上的行人,代房凌见如此,便脱身朝着人流更密集的地方跑去。

  于是正面撞上了从夜家跑出来的夜疏影。

  代房凌曾见过夜廷煜,在看到这张与夜廷煜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时,他当即毫无半分犹豫就将夜疏影扣起做了人质。

  被突然变化的境况吓到的夜疏影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街上已经只剩下了玄镜门的人和夜廷煜以及唐静李诺一三人。

  北月擦去脸上那针痕上的血,这是刚刚不小心被代房凌用暗器所伤,那暗器上有毒药,所幸只是一点擦伤,尽管有些晕眩,但他还撑得到代房凌被擒。

  代房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是无数,相比起北月的摇摇欲坠,他倒是稳妥得很多。

  “唐宁小兄弟,你身边那位可是中了毒的,你还要任由他站着?若是我,早就把他带下去解毒了,对了,我那银针上的毒,名为落回,倒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就是会让他变傻变痴而已,那可是你们的门主啊,你们确定不管他?”

  唐宁听后立马朝唐静吼道:“唐佩樊,你聋了吗?快把门主带下去啊!他若是出事我拿你祭天!”

  唐静被吼懵了,瞧瞧,这就是自己的好弟弟,为了别人要拿自己亲哥哥祭天,也不知道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长大的。

  唐宁伸手在北月后脖颈上一敲,北月随即软绵绵的倒在了唐宁怀里,唐宁将人递给唐静,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威胁。

  被威胁到的人长叹一声,能怎么办,有哥哥宠着的弟弟就是这样嚣张跋扈。

  可就算自己是太医,那也不能徒手救治中毒之人,他背起北月,朝着安仁草堂跑去,那里有个人比自己还要闲得慌。

  在唐宁与代房凌第一次交锋之时,玄镜门的人就已经放出了得到代房凌下落的信号,赵鄞呈将消息告诉了在罗汉床上小憩的季旆,季旆睁眼,又阖上眼,有些凄凉黯然。

  “殿下,你要出去?”

  看着季旆起身穿衣,赵鄞呈有些惊愕。

  “嗯,孤过去看看,毕竟师徒一场,孤不想让他走得太孤单。”

  季旆穿好衣裳,犹豫两下,还是拿起了被自己放在盒椟的东西,命红妆在东宫等消息,自己和赵鄞呈出宫一趟。

  红妆自然是知道季旆出宫为的是代房凌一事,也不说自己要跟着去,只是嘱咐赵鄞呈要照顾好季旆,便转身继续侍弄自己的长安花。

  在唐静带北月离开的时候,季旆的赵鄞呈刚好到了。

  玄镜门门生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给季旆,季旆来到离代房凌几丈远的地方,师徒二人远远地对望着。

  “师傅,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梓”

  代房凌见着季旆神色如常不免大笑起来,“果然是季怀拙,在知道是为师残害了你一生后再见到为师居然还能尊称一声师傅,是你城府太深,还是就是毫无感情呢?”

  代房凌手中的夜疏影挣扎了一下,代房凌一手从袖中拿出一颗银针,对着夜疏影的小脸笑道:“小姑娘,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乱插嘴,否则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夜疏影瞪大眼睛怒视着代房凌,她早被代房凌点了哑穴,现在就是想讲话也讲不出来。

  这个奸贼,只要自己能脱了他手,定要让他求死不能。

  “师傅,毕竟弟子在你身边待了十年,这十年里还对亏了师傅的谆谆教诲弟子才得以服众,若说不恨,那是假的,但若说恨,又显得弟子没良心。”

  季旆将放在袖中的那块碎蓝玉拿了出来,那块碎蓝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代房凌神色微微一变,禁锢住夜疏影的手上力气也小了些。

  “师傅,若是弟子没猜错的话,这块碎蓝玉应该是北星宇的物件,当然了,那是皇后娘娘送给北星宇的定情之物,先辈的恩怨纠葛弟子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慨叹弟子命硬,被皇后娘娘那般对待竟然都没走上黄泉路。”

  听了季旆的话,代房凌笑,“季怀拙,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些陈年往事有什么用?你以为你体内的红妖仅仅只是折磨你那么简单吗?你以为给你下蚀骨散是北星宇的主意吗?你太不了解你那冷血的母后,也不明白何为爱!”

  “师傅,今日弟子前来,不过就是为了和你叙个旧话个别,若是去了阴曹地府,怕你一人寂寞,当然,弟子会多少一些纸人冥镪给你的,为了防止你一人在九泉之下寂寞。”

  师徒决裂之日,终究在代房凌的希冀之下,到来了。

  “师傅,放了她吧,这时候你就算拿她做人质,也威胁不到我们半分了,既然弟子已经在这了,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再伤害他人了。”

  代房凌仰天大笑,他将夜疏影扔回了李诺一怀中,席地而坐。

  季旆让玄镜门的人后退三尺,自己也坐了下来。

  “师傅,当年官雪冷派北星宇对我下手,你为何要救我?”

  “为的就是让你在发现自己体内红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种下的,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陷害的滋味,如何啊季怀拙。”

  季旆颔首,嘴角带着一抹笑,“还行,比起师傅你,弟子倒是愿意坦然接受这样的事实。”

  代房凌脸色有些难看,当年自己被赶出夏国,全拜北星宇所赐。

  北星宇也是夏国人,当时在国王身边当差,自己和他自幼相识,虽说偶尔会产生摩擦,却也不过是增进感情的摩擦而已。

  自己替王宫后妃实行厌胜之术的事情是被北星宇发现而告知了国王,这原本就是禁术,加上行术之人是自己的朋友,北星宇不想见到代房凌一错再错,于是请国王将代房凌赶出夏国。

  被赶出了夏国的代房凌一直都想报复北星宇,所幸后来遇上了官雪冷,也知晓了二人的关系,后来北星宇追随着官雪冷进了南唐,于是代房凌便设计让官雪冷上了季弘的床。

  季弘虽对官雪冷的美貌垂涎三尺,但是毕竟作为储君,从小的礼仪礼教渲染,季弘断不会强人所难,于是代房凌便在季弘的酒里下了蒙汗药,又给官雪冷喝下了同样掺杂着蒙汗药的茶水,在无人发现的时候,先与季弘一步将官雪冷放到了季弘的床上。

  于是一切不顺理不成章,季弘不好推脱责任,若是如此,不仅毁了一个女子的闺誉,也会毁了她一辈子,于是季弘决定将官雪冷带进宫,封为太子妃。

  先皇见木已成舟,也只能应了下来,这一件事关乎皇家颜面,无论双方如何,都不好将事情放到明面上处理。

  等北星宇回来的时候,官雪冷已经进宫了。

  原本得以报仇的代房凌决定离开南唐,但还未动身,就听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妃已然有了身孕,北星宇也净身进了东厂,自己没想到,北星宇对官雪冷竟这般上心。

  于是他买通了一个皇宫的侍卫,让他每月都写信告诉自己有关于官雪冷和北星宇的事情,打点好了京安的事情,代房凌便南下去了苗疆。

  他曾听人说起过,苗疆有一种巫蛊秘术,用自己的血肉饲养蛊母,这样得来的蛊虫就会完全听命于饲养者,只要饲养者不死,那蛊虫便会折磨宿主到死为止。

  这蛊名为红妖,在苗语中,意为受诅咒的爱,也就是说,被下了红妖之人,是不能去爱别人的,这爱受到了诅咒,受蛊者一辈子也得不到别人的爱。

  代房凌原本是想将这蛊虫种于北星宇体内,但自己接近北星宇的机会并不多,偏偏好巧不巧的,自己化名为一素山人重回南唐境内的时候,遇到了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季弘和五岁的太子,季旆。

  不知是世事弄人还是季旆命该如此,代房凌在见到季旆那张与官雪冷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决定将红妖的宿主,选定为季旆。

  他知道官雪冷在怀孕期间想过无数办法想要让季旆胎死腹中,只是都是惘然,他也很想知道季旆的命究竟有多硬。

  于是在自己轮番忽悠之下,季弘那个昏君居然没能认出自己来,还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长子托付给了自己,全然不知他如此是将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自己一边教季旆谋略,一边暗自摧毁着他的身体,一边师徒情深,一边却是暗中观察季旆的身体产生了何种变化。

  那红妖在季旆体内,已经存在了十五年。

  季旆十岁被劫走那年,原本是官雪冷派人前来暗杀自己和季旆,原本自己想扔下季旆不管,但是不巧自己在苗疆认的师弟梅川突然造访眠山,自己走不得,梅川山人与那几个刺客相斗,自己正欲将季旆推出去,却突然杀出了一个刀疤男。

  刀疤男名为薛郁,是季风的副将,季风在季弘决定送季旆到眠山之时就已经对代房凌产生了疑心,原本准备派卫帘过去,但薛郁以卫帘行事浮夸为由,自己担下了暗中保护季旆的职责。

  那天薛郁带走季旆之时,中了代房凌下的毒,季旆正好背对代房凌,根本不知道代房凌原本是准备朝他下毒,而薛郁是为了救他,才中了毒。

  将季旆带到了雪山,传信给了季弘和季风二人,薛郁便因为中毒太深而殒命。

  他的尸身在山洞后方的一处石块下被卫帘找到,带回了公隐,将他的骨灰撒在了茫茫的山野之中。

  这些都是当时的季旆不知道的。

  至于为何季弘会继续将季旆留在眠山,原因其实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