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上阵父子兵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4      字数:10901
  先是宁国侯出现了问题, 再加上季弘发现了官雪冷和北星宇所谋划之事, 若是将季旆接回皇宫, 更难保证季旆的安全,加上季弘为了掩饰自己发现了官雪冷和代房凌关系的事,只能将季旆留在了眠山。

  季弘命季风将去渝州将赵文凌长子送到季旆身边去,赵家世代为将, 对南唐忠心耿耿,当年赵隐帆被贬离京,不过是季弘照先皇所托,为了保护前朝忠臣而不得已为之。

  赵文凌听说太子有难,二话不说将自己那个整天斗蛐蛐打山鸡的儿子扔给了卫帘,卫帘将赵鄞呈送去眠山的同时,北星宇也将自己的义子北月送去了眠山。

  原本北星宇以为北月会是自己的一枚好棋子, 日子久了他才发现,北月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眠山周围不仅有着东厂的人, 还有着季风麾下的人,两拨人势均力敌, 一方为防止生变,一方为北星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打好基础。

  在季旆十五岁时,季弘决定亲自去眠山接季旆回宫,但在出城后不久就遭遇了北星宇派去截杀他的人, 自己举步维艰,偏偏季旆那边只有季风当年派去的那些人。

  当时北星宇已经将北月视作弃子,一枚与敌方统一战线的棋子, 若是继续使用,只会令自己满盘皆输。

  于是他丢下季弘,决定亲自前往将眠山的人一个不留的收拾干净。

  梅川山人和赵鄞呈北月根本不是北星宇派来的那个小队的对手,几番接触之后,几人落败,就在北星宇要一剑取了季旆性命的时候,代房凌挡住了那一剑。

  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发善心想要替季旆挡下那一剑,而是梅川山人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一些秘密,他来不及救季旆,就将自己推到了季旆跟前去,帮他挨了那一剑。

  梅川山人再怎么机敏,也从未想到过代房凌在自己身上也下了蛊,不同于季旆的,代房凌在他身上下的蛊名为噬魂,只要他反抗代房凌,那噬魂便会啃食他的血肉,迫于如此,梅川山人在季旆被接回皇宫之后,留下一句让他小心身边人便回了苗疆。

  代房凌也不怕梅川会找到噬魂的解除之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被季旆知道,除非季旆没命活到那个时候。

  北星宇给季旆下了蚀骨散的毒,他知道北星宇有解药,但他为何要将此事告知季旆?

  他其实最想的,是看着季旆死。

  代房凌看着季旆脸上的血色渐渐失去,那红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仰天大笑起来。

  笑罢了,他看向赵鄞呈,“赵家小子,你可还记得前不久,你在宫里头追的那道身影,没错,就是我,说实话,你能耐确实有长进,但是相比于能躲过我夺命针的北月而言,你还差了好多。”

  赵鄞呈原本已经很愤怒了,他不明白代房凌和季旆根本无冤无仇,却要如此待他,在听到代房凌再挖苦自己,正欲拔剑,却被季旆一个眼神止住了。

  “之敬,退下。”

  代房凌笑,“看来殿下还有两个忠心为你的人啊,不过殿下,你现在在这,你可知,宫里头会发生什么事?”

  季旆不以为然,“师傅,你若以为父皇会那么轻易被官雪冷和北星宇拉下马的话,你就错了,当年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他和官雪冷为了会有了弟子,你可能想不到,在你收买了那个守卫的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就全在父皇的监视下了,当然了,官雪冷和北星宇做的事情,父皇也是照样知晓。”

  代房凌脸色突变,“不可能,当年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季弘怎会知晓?再说了你和季弘关系势同水火,你又怎会知道他的过往?”

  季旆淡笑起身,“师傅,你不会老到连这样的小伎俩都信吧?哦对,忘了告诉你,皇叔和父皇的不合,也只是假象罢了,当年二人一主朝政一主军事,都是南唐必不可缺的,父皇还没你想象的那般昏庸无道,最起码,他分得清好坏。”

  身后一众人皆有些吃惊,对于这些事情,整个玄镜门上下,除了季旆,无人知晓。

  也难怪皇上为何会将实力雄厚的玄镜门交给殿下了,一是保护殿下,二是蓄足力量,给敌手一个措手不及。

  “罢了,师父,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死个明白,其实有时候孤也会想,如果你是真心待我好,那等时机一到,孤会向父皇求情,留你一条性命,但是如今你将自己的罪行一一揭露了出来,就算孤想留你,也留你不得。”

  季旆话音一落,唐宁和童潇上前就将代房凌制服而下。

  “哈哈哈哈,季怀拙,愿你真的能将这南唐治理得井井有条,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最后告诉你个秘密,若是我死了,你体内的红妖是能解,但是啊,蛊母一死,蛊虫暴走,能压得住暴走的,可只有一样哦,但是我不告诉你,我都要死了,再折磨你一下,挺不错的。”

  “你没机会折磨他的,我知道解决之法,让你失望了。”

  安颜路从童煜身后钻出来,看着代房凌,“代房凌,你猜我在苗寨见到谁了,梅川,他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还同我一起寻找了祛除红妖之法,还有,他体内的噬魂蛊已经被苗寨长老取出,他让我告诉你,不必为他担心,他能活着给你送终。”

  “是吗?我倒是想活着给你们的殿下送终,可是情况榻不允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宁怒了,手起手落,把代房凌砸晕了过去。

  “把他送去凤栖遥那,怀琤和子霖在宫里,玄镜门的人从现在开始,全部听命于季澜,听好了,务必要彻底拔除了季遥和秦涔的党羽,若是遇上二人阻挠,提着他们的头来见孤!”

  季旆冷眼看着昏迷过去的代房凌,心中一阵狂怒。

  曾几何时,他也曾想过,若是代房凌对他有半点真心,他就只杀蛊母,放他一条生路,可从一开始,这人就要自己痛不欲生,那么自己便将自己尝过的全部苦楚,都还回给他。

  “对了,告诉凤栖遥,别让他那么容易死,大理寺和刑部一共五十六到刑法,让他一一享受个够。”

  所有人领命而去,原本的街道上,只剩了季旆安颜路赵鄞呈,以及夜家的几人。

  季旆看了夜疏影一眼,动了动唇,“可曾被伤到?”

  夜疏影被季旆的转换吓到了些,刚刚明明还铁青着脸让人用五十六道刑法伺候那狗贼,现在一荒神就和颜悦色的问自己可曾伤到,似儿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千面阎罗而不喜欢自己那正正经经的兄长

  “多谢殿下关怀,舍妹未曾伤到,但属下见舍妹受惊吓不轻,先一步带她回家了,失陪。”

  夜廷煜尽管已经放下了心中对季旆的芥蒂,但还是不想就这么向季旆认输,他唯恐夜疏影多在季旆面前待一会就会把秦似回了京安的消息告诉他。

  季旆颔首,夜廷煜拉着想要和季旆讲两句话的夜疏影离开,李诺一和季旆说了几句话,发现未来的兄长已经拉着自己未来小媳妇走远了,撇下季旆就追了上去。

  “果然重色轻友之辈,哪像殿下见义忘色,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二人是为何会成为友人的?”

  安颜路抱着手看着李诺一跑远,有些揶揄地道。

  “这不就和你与佩樊是如何成为友人的道理一样吗?”

  季旆轻笑,将问题尽数丢回了安颜路,负手往安仁草堂而去。

  “那不一样,殿下天之骄子,唐静不过是凡夫俗子,哪能和殿下你相提并论呢?”

  安颜路和赵鄞呈追上离开的季旆,前者嘴里还不忘拍拍季旆的马屁,岂料,却被季旆这匹马踢了一脚,伤筋动骨。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拍马屁这样的活计一般都是留给佩樊做的,今儿你怎么抢他的事来做了?说吧,是有事求于孤,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孤的事?”

  安颜路看着大步往前的季旆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自己骗他的事,足够他砍自己两三次头了。

  “切,陛下哪的话,我是那样的人吗?要我说就是因为我和唐佩樊一起待的时间太久了被他同化了,这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啊!”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了安仁草堂外,唐静正满头大汗的抓药称药,学徒也手忙脚乱在帮忙,安颜路摇摇头,以后绝不能让唐静再染指自己的小学徒,不然本来可以成为一代名医,要被唐静毁成一个庸医了。

  他上前将不知道忙什么的两个人扒拉开,唐静一见到季旆也来了,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自己真是怕刚刚面对那样的刺激 季旆会受不了,还好还好。

  “殿下,可否感觉胸闷气促心悸心慌什么的?”

  唐静跑上前,绕着季旆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问道。

  “方才未觉有何不适,只是现在见到你,孤倒是觉得有些胸闷,想要将这闷气宣泄一下,可否?”

  唐静咂咂嘴,连忙摆手,“殿下,我看你已经药石无医了,你要是真觉胸闷,你身后那位,或许可以帮你梳理梳理这混杂的气息。”

  季旆挑眉,转身看向赵鄞呈,赵鄞呈敛眸,“殿下,我打不过你,咱不打了。”

  “哈哈哈哈,赵之敬,你好怂啊!”

  唐静嘲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鄞呈拎起后领扔了出去,“唐佩樊,我打不赢殿下,但是打得赢你,怎么,你要试试吗?我保证不怂,一点也不怂。”

  唐静摆摆手,“之敬兄,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话说你的好兄弟北月尚且再昏迷,你若是打人,不太好,毕竟怎么说我也是救了北月的人,他体内的毒我能压制,你赵之敬不行。”

  “唐佩樊,你找抽是吧?”

  赵鄞呈举起剑就要往唐静屁股上抽去,唐静往后退,两人跟幼龄顽童似的在安仁草堂面前闹起来,这段时间赵鄞呈心中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积压着,也没好好的放松过。

  季旆看着重新变得不正经的赵鄞呈笑笑,抬脚往里走去。

  北月受伤的脸乌青了一大片,那细长的伤口已经被唐静处理过了,但是留在脸上的乌痕却有些触目惊心。

  “北月,若是孤诛杀了你义父,你会不会恨孤?”

  久久没人回应。

  “若是不说话,孤就当你不在乎这些了,孤会让你亲自和北星宇话别,只是不能答应你留他性命,任何只要是妄图想要毁了南唐的人,孤都不会放过。”

  季旆握住北月有些冰凉的手,“你和之敬陪在孤身边十一年了,大家彼此了解依靠,孤知道你的为人,所以快些醒过来吧,起码,你还能送他最后一程。”

  季旆看着静卧在床榻上的北月,叹了口气。

  “总是叹气,对你自己的身体可不是件好事哦,再说了,落回毒性虽强,但也易解,佩樊虽然不正经,但是起码不是个庸医。”

  安颜路递了一杯热茶给季旆,季旆接过,闻了闻,“这茶?”

  “这茶,怎么了?”

  季旆别过脸,“没什么。”

  他不过就是觉得有些熟悉罢了,就好像那个人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

  清香异常,却又不是那股所谓茶香。

  “殿下,我决定在七月十四的时候,替你祛除体内的红妖。”

  季旆喝茶的手顿了顿,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把握如何?”

  “代房凌已经抓到了,成功的几率很大,不需要有什么心里负担。”

  “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安颜路拍拍季旆的肩膀,“殿下,何时变得如此悲观了?有我在,别说一面,一百面一千面你都能见到她,还能和她喜结连理,诞下好多个小殿下,这样我就能抓一个过来跟我做学徒了,然后变成千古名医,继承我的衣钵。”

  季旆苦笑一下,安颜路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随即坐到他身边去。

  “我听夏侯渊说,那蚀骨散是大漠那边特有的毒药,由毒蝎毒液和曼陀罗粉末还有千足虫炼制而成,也正是因为有毒蝎毒液,才会和你体内的红妖产生了共鸣,所以才必须同时除去。”

  北星宇的先祖原本是大漠人,在闹了几次旱灾之后,举家迁往了夏国,每一国对移居而来的人都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排斥,所谓善使人近恶使人离,每个君王都想要得民心。

  北星宇的祖父是个造玉师,那块碎蓝玉的原身应该雕刻着一只蝎子,因为蝎子在大漠里象征着吉祥,这一块蓝玉从其祖父传到其父亲手中,又传到了北星宇手中。

  而北星宇为了与季遥合作,表明自己的诚心,便将那枚蓝玉给了季遥,季遥深知那枚蓝玉放在自己身边不安全,便借季璇生辰之时,将蓝玉送到了她的手里。

  无人会去怀疑一个女子,尤其是季璇那样的人。

  但季璇为了从秦似手中得到芳泽博得季旆一眼,受了秦似敲诈,将那块蓝玉以三百两的价格当给了当铺的掌柜。

  北星宇知道这件事之后派人去当铺取回那蓝玉,却已经被掌柜的转手。

  买走那块蓝玉的人便是代房凌。

  代房凌被送去大理寺之后被搜了身,唐宁回报并未从他身上搜去蝎形蓝玉,季旆猜测兴许那块蓝玉被代房凌放在了眠山青莲阁中,赵鄞呈当即去李府借了一媲紫骝赶去了眠山。

  找到这块蓝玉,便能借蝎之名,入大漠取蚀骨散的解药。

  樊月只能暂时压制住蚀骨散的毒性,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彻底除去季旆体内蚀骨散的毒,需要以樊月为辅,解药为主双管齐下净血,方能彻底清除。

  离七月十四不过还有五天,他们需要在这五天时间里,将所有乱党都一一剿灭。

  季旆将北月托付给了安颜路,自己一人回了皇宫。

  走在回东宫的路上,他想到什么,改道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康稷再门口见季旆到来,正欲通传,季旆抬手制止。

  “孤进去便可,不必劳烦公公通传了。”

  康稷站回原位,季旆抬脚进了殿。

  殿内季弘正与人议事,一见到季旆进来,便喜笑颜开来。

  “夜将军,朕吩咐你的事情你就去替朕解决了吧,秦涔那边不用顾忌太多,朕问过秦冽的意思,乱臣贼子诛杀之,死不足惜。”

  “陛下,殿下,那臣告退了。”

  夜乘风一身甲胄,他也不过是得了军令刚刚赶回京安,助季弘季旆一臂之力。

  北星宇和官雪冷暗中培养的势力不可小觑,加上秦涔和季遥手中握有的兵权以及财富,这道洪流大有一副直捣黄龙之势。

  “父皇,玄镜门的人,抓到代房凌了,儿臣已经让唐宁将他送去了大理寺,等七月十四的时候,再取他性命。”

  季弘长叹一声,起身来到季旆面前,“怀拙,你可曾怪过父皇对你如此狠心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将你往虎堆里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想要将这些盘踞得如此之深的暗根除去,就必须付出一些什么,儿臣不怨父皇,因为这么做,是儿臣的职责。”

  季旆敛眸看着光滑清亮的地面,地面上隐约倒倒映出来他那张略微苍白的脸,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却满满的是病容。

  “是父皇对不住你,也无脸面对先皇,这南唐历朝历代以来朝政安稳军权平衡,唯有到了朕手里,便变得如此动荡不安,实在是有愧,不过索性有你为朕分担一二,才不至于朕捉襟见肘,此番剿灭乱党成功以后,朕便为你和秦似赐婚。”

  季旆惊愕的抬头又低头,季弘有些想笑。

  “怀拙,你是想说,那小姑娘都跑了,朕还如何赐婚?”

  季旆不言语,季弘见自己戳中季旆心事,只管大笑起来。

  “怀拙,尽管你我不过是做戏,但因为朕要将秦似逐出京安,你和朕说,若是朕敢动她半分,你就毁了这江山,朕看得出来,你是打心底里喜欢着秦似,秦似那小姑娘朕虽未接触过,但她是赵将军的孙女,朕相信朕不会看错人。”

  季弘将季旆拉到矮几边坐下,以往因为官雪冷和北星宇以及秦涔几人的缘故,两父子嘛每次见面都跟仇人似的分外眼红,除了明朝暗讽就是剑拔弩张,从未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过心事。

  “朕也听过一些风声,那孩子走了,逃得远远地,她心中若是无你,为何要逃不过就是怕你被世人诟病,毕竟她嫁过一次,那婚事,还是朕亲自赐的婚,现在想来,当年若是兄长没发现秦涔的野心,朕或许不会答应为她二人赐婚,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季旆替季弘添了茶,“世事变化莫测,谁有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做的选择在下一刻会演变成什么,凡事都有定数,都沿着它应有的轨道在运转着,若是过于强求,便会发现自己的无力,得不偿失。”

  “也是,谁说得准呢,若是当年给你和秦似赐婚,说不一定闹和离的就是你二人,不过这孩子也是心狠,一年多了,居然从未回过京安看你,你可曾有去看过她?”

  季弘放下茶盏看着季旆,心想,自己这孩子,总不会不开窍,连偷看都不去偷看一眼吧?

  季旆颔首,“若是无她,我做这些也不过无用,我不想将皇位让给八弟,也不想让给十一弟,因为只有我继承了父皇的位子,才能给她我想要给她的,山河拱手,只为换卿一笑,她自然不会要我手中的山河,但与我而言,我做到了对她的承诺,这盛世江山都在我们手中,何人敢反对你我在一起?”

  季弘笑。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却不知自古帝王多情种。

  先皇一生只有一个皇后,两人伉俪情深,先皇后去世之后,先皇便未再立皇后,如今太后是当年的皇贵妃,虽不是季弘和季风的生母,但为人贤淑善良,深得二人孝敬。

  太后是季哲生母,对于季哲被放江南未曾封王一事,她从未有过怨言,因为她深爱先皇,所以也爱先皇膝下的每一个孩子,她如同爱季哲一般,深深爱着每一个人。

  自己倒也不是什么情种,只是在见到官雪冷之后方觉早已情根深种,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亦不是官雪冷的错,但他依旧将错就错了。

  世人皆问情为何物,并不是教人以生死相许,而是要你们在一起。

  我爱你三个字,始终比不过和我在一起。

  三个字终究不如四个字。

  “就是,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届时你为九五之尊,还有何人敢反对你与她在一起?”

  季旆笑,是啊,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但是或许,真有那么一天,应该是自己的囡囡最大。

  “怀拙,尚且还有四日你体内的蛊虫便会暴走,安颜路那边如何了?仅仅只抓到一个代房凌似乎也于事无补,毕竟你体内还有蚀骨散,想来都是我的错的,若不是当年我执意送你去眠山,你就不用遭这些劫难了。”

  季旆摇头,当年秦涔一行人野心之昭昭,自己身为季弘长子,理应替季弘分忧,虽然他这个长子差点胎死腹中,但既然出生了,生于帝王之家,那么自己就有责任和义务去承担这些。

  “父皇,若是母后罪行揭露,你会如何处置她?”

  季弘听得这个问题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不是不知道官雪冷这些年来一直在给他的饮食里下药,虽说毒性不大,却积少成多,他的身体早就不如之前硬朗了。

  官雪冷意图让季旆失了民心,大肆宣扬季旆心狠手辣乖戾狠毒之名,等季弘的身体一落千丈之时,就是北星宇弑君夺位之时。

  北星宇并不坐上皇位,他们意图扶持的新帝是官雪冷的另一个孩子,季琮。

  年仅九岁的孩童又如何能亲政?

  那便是,幼帝登基,太后垂怜听政。

  官雪冷的野心,早就被季弘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为了南唐不落入他人之手,为了将一个尚且完整的南唐交到季旆手中,季弘不得不这么做。

  他面不改色的喝下官雪冷递来的毒药,面不改色的承受着官雪冷刺下的那一记,若不是官雪冷离开后季旆又再次折返,他都觉自己的血会慢慢地流干。

  如今也不用躺在龙床上装孱弱了,是时候一举拔掉这些妄图想要毁掉南唐这块堤岸的蝼蚁之辈了。

  “陛下,夏国王子夏侯渊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

  康稷的声音在外头传来,季弘一听是夏侯渊来了,笑容在脸上尽显。

  “夏侯渊参见陛下,殿下。”

  季弘上前将夏侯渊扶了起来,夏侯渊在转身的间隙朝季旆眨眨眼,季旆轻笑,这人不知道又来做什么。

  “陛下,我想求您个事。”

  夏侯渊在季旆身边坐下,眼神扑闪的看着季弘,大有撒娇之意。

  季旆看在眼里,只觉浑身一阵恶寒。

  “何事?”

  夏侯渊看着季旆高深莫测地道:“听闻京安有小三绝,其中一绝便是那宁国侯之女秦似,听说已经被逐出了侯府,于是我大胆求陛下,能将秦似赐予我,换句话说,就是请陛下为我二人赐婚。”

  季弘脸色微僵,有些疑惑的看向季旆,季旆避开了。

  季弘无奈,只能自己应对有些难搞的夏侯渊。

  “朕还不知何时王子与秦似相知相识到可以结为夫妻的地步了呢,可否讲述一二?”

  夏侯渊笑,“不瞒陛下说,我在南溪镇曾遇上了秦姑娘,那容颜那笑容真是令我毕生难忘,再加上吃了她亲手做的饭菜,我更是钟情于她,她也对我芳心暗许,我们二人私自在月下私定了终身,还请陛下勿要棒打鸳鸯,拆散我们明明相爱的两个人。”

  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演戏的人演得痛苦,听戏的人听得耳朵发疼。

  “行了夏侯渊,你若是真喜欢秦似,那孤就替父皇为你们二人做主,你现在就可以滚去南溪镇,娶你的心上人为妻,免得负了见证你二人私定终身的那轮明月。”

  季旆伸手捏住夏侯渊的手,每说一个字就加重一分力,等到说完,夏侯渊感觉自己的手貌似废了。

  老虎嘴上拔须的事,他夏侯渊做过不少,明里暗里吃了亏的,还是在季旆这。

  就在口出狂言的第二天,夏侯渊被赶出了皇宫。

  夏宁颇为无奈的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夏侯渊,真想那个布袋将夏侯渊的脑袋罩起来,然后闷打他一顿,就说是街边痞子混混打的。

  夏侯渊指着宫门骂了几句,夏宁告诉他殿下在楼墙上,他立马闭嘴,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这会,自己又得再去一次大漠去找北星宇先祖的陵墓了。

  根据自己所查到的消息,那蚀骨散的解药多半被北星宇先祖带入了墓中,这也是为何没有解药流传于世的原因之一。

  此番目的明确,应该不出两月便能赶回京安,安颜路说过他手中有梵月,加上另一味秘药,可以支撑两个月。

  都是两个月时间,就看自己回来的快还是蚀骨散发作得快。

  夏侯渊脚下生风的大步离开,夏宁摇头跟上,他在夏侯渊身边待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为了别人而劳心劳累的,就算被人收起铺盖赶出来也乐呵呵的。

  兴许因为这人是季怀拙吧?

  夏宁笑,跟上夏侯渊的脚步离去。

  风云诡异的京安城在一夕之间变了天,原本艳阳高照,在夏侯渊离开之后,便黑云压城。

  秦似和夜疏影并排站在院中看着乌黑的天有些晃神,原本准备去李府喊上李清亦,然后去租借画舫,去湖中游玩的。

  不过看这天气,似乎能出门的机会不大。

  夜疏影和夜廷煜并未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秦似,本来以夜疏影这个性格是不可能不告诉秦似昨儿个见着季旆了,但昨日回家的途中夜廷煜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夜疏影告诉秦似。

  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秦似,他当即让李诺一上门提起。

  长兄如父,自己的话就是父亲的话。

  因为夜乘风和夜廷煜基本上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夜疏影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先应了夜廷煜。

  她有些不明白,夜廷煜若是没有放下秦似,那为何要去季旆麾下做事?你若是放下了,那你去秦似住过的小院里住下,现在又不允许人告诉秦似今天在街上见着秦似了,真是一个矛盾的男人。

  这些话一出口,夜疏影的头都要被夜廷煜锤烂了。

  说什么家国大事远远重于儿女情长,他明白这一点,季旆自然比自己更要明白,夜疏影不知季旆身体状况,但是夜廷煜知道,若是此时告诉季旆那个逃离了你的小姑娘回来找你了,季旆在杀伐果决之时,必然会被牵累。

  夜疏影自知不懂什么国事,于她而言,能得友人一笑她就很知足,她看得出来,秦似此番回京,不就是为了见季旆而已,仅此而已。

  “似儿,你说这天何时会下雨?”

  “不出半刻便会了吧,京安城的雨,我也算是久违了,等过两天,我就回南溪了,你可要去和我同住几日?”

  夜疏影伸手揽住秦似的肩膀,“去,为什么不去,去给你打几只山鸡补补身子,再帮夫人种些瓜果蔬菜,想想这日子都很惬意。”

  “行啊,到时候带你回去,不过也得先经过李公子的同意,不然我就这样悄声无息地带走了他的小媳妇,估计他要恨死我了。”

  夜疏影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他敢,那我这辈子都不嫁给他!”

  秦似笑,伸手挠了挠夜疏影的胳肢窝,两个人闹做一团。

  “你就不怕你家李公子跑去找其他小姑娘吗?”

  “他要找就去找,我夜疏影不陪他玩就是了,何必惊慌,又不是离了他我不能活,就算没了他,我还有你啊!我可是天底下第一个敢和殿下抢女人的人!”

  夜疏影不提还好,一提,秦似就有点小小的黯然了。

  自己回到京安怎么说也接近有五天了,这五天里除了自己去找过安颜路一回,安颜路那边却未曾传来半点消息。

  不过也是,最近总是听闻哪个哪个大臣被废、被流放、被砍头的,也许他真的很忙,所以安颜路才找不到带他离宫小聚的机会。

  这一次,秦似大错特错,安颜路并不是找不到机会,季旆亲手上阵的机会并无多少,很多时候都是玄镜门和暗部的人在帮季弘和季旆肃清野党。

  季旆也有时间出宫与友人小聚,只是在安颜路这里,让秦似见季旆的时间,还差了两天。

  两人坐在长廊里的椅子上,看着风中摇晃的秋千,不出片刻,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的打了下来。

  “似儿你可真是厉害,这都让你说中了,我有点期待跟你一起回南溪的日子了,要是和你去了南溪,这样的雨天,我也能出去玩了,不像在这里,还没出去,就要被娘喊回来,骂一顿。”

  秦似捏捏夜疏影的鼻子,“傻瓜,夜夫人是怕你被雨淋了给淋出病来,你忘了我上一次是如何惨的了吗?满身的红疹,还被怀疑是疟疾,还好只是普通的麻疹,不然啊,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夜疏影双唇动了动,没将当年事情的真像告知秦似。

  那次秦似所患的确为疟疾,只是在南唐境内毫无先例,秦似起病也很奇怪,不过是被秦荫扇了一巴掌,随即耳朵流血,右耳失去听力,满身红疹也便随之而出。

  秦似身上的红疹之所以痊愈,是因为喝下了用季旆的血所煎成的药,但东宫一个宫女就没能幸免了。

  那名宫女不过是收拾了秦似睡过的床铺,便染上了和秦似相同的红疹。

  随即这名宫女被隔离了起来,唐静按照之前喂秦似喝下的药给宫女喝下,但无果,第二天正欲换药时,宫女已经殒命。

  季旆命人将宫女尸身火化,将她的所有东西都烧毁,东宫的每一个都要喝下唐静所熬的药汤。

  不知是万幸还是如何,接触过秦似的人无人感染,那所谓疟疾,在出现第二个病患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既然她不知道,那也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夜疏影换上一脸的笑,“就是就是,似儿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对了,兄长说今夜带你去酒肆给你接风洗尘,定要好好打扮一下,我那有一身特意为你裁制的衣裳,本想托人给你送去的,正巧你回来了,也不用麻烦人了。”

  她拉起秦似的手就跑回了屋里,两人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发梢湿-漉-漉的搭在脸上,两人看着彼此滑稽的模样大笑。

  从代打着伞过来,说将军回来了,夜疏影一听夜乘风回府,顿时蹦得老高。

  那个可以七八次过家门而不入的狗男人,这会终于肯进家门了。

  夜疏影当即拉着秦似就往前院走去,从代见两人伞也不撑,寻思一番之后将伞扔了,跟着跑了过去。

  两位小姐身上湿哒哒的,自己一个做下人的干巴巴的,在老爷夫人眼里,不太好看。

  一家人齐聚一堂,秦似虽没被冷落,但是心底微微生起一股怅然。

  她知道,自己一家能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机会,不可能有了。

  “似儿,你就当这里是你家,叔叔阿姨就是你的父母,别生分了。”

  夜乘风大手覆在秦似脑袋上传来阵阵温暖,曾经一度想要这般温暖的秦似终于落下了眼泪。

  “似儿,你别哭呀!”

  夜疏影见秦似突然哭了,有些心惊,连忙上前抱住秦似。

  “我没事,就是有些想我娘了,对不起,扫大家兴致了。”

  秦似飞快的擦去眼泪,就算夜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夜乘风心里却明白得很。

  八成是秦似听说了秦涔被擒一事了,而且亲手将秦涔抓获的人是秦似的长兄,秦冽。

  明明上阵父子兵,对于他们二人却变成了上阵互相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