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4      字数:12985
  秦冽没对秦涔动手, 倒是秦涔刺了秦冽一剑, 这一剑, 秦冽就当是还了秦涔对他的教导、养育之恩。

  夜夫人见气氛莫名有些微妙,便让从代去吩咐厨房做一桌晚宴,今夜就不去外头吃了,就在家中, 团团圆圆的吃个饭。

  “似儿,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况且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对你父亲那点点希望应该早已被磨灭了,往前看吧,别让旧事折磨自己了。”

  夜乘风伸手抱了抱秦似,秦似点点头, 说了声谢谢。

  “父亲,他会怎样?”

  夜乘风犹豫片刻, 告诉秦似,季旆已经决定将秦涔一家流放塞外, 至于二房姬雪凌以及两个孩子可以继续留在京安,但是侯府会被充公,家产全部收于国库。

  至于大房的人,秦冽亲自要求将张澜月和亲荫秦玥二人随秦涔一起流放。

  秦似并不觉大哥心狠手辣铁石心肠, 只是恶人终得有恶报,若是刑不当罪,王法天理存在有何用?

  “夜叔叔, 你可知二娘带着秦榭秦雪去了何处?”

  夜乘风摇摇头,“原本是决定今日去将侯府封起来,但因为雨势实在太大,我才回了家,姬雪凌似乎有意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京安,但是要去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从未与姬雪凌讲过话,这个消息也只是从副将那里听说罢了。”

  秦似沉默了下来,尽管自己与秦雪姬雪凌关系并不怎样,但是在侯府的时候秦榭没少照顾秦辞,如今赶上这样的局面,秦榭心里应该很难过。

  “夜叔叔,也就是说二娘他们可能还在侯府是吗?”

  夜乘风颔首,“应该还在,那边有我们的人在把守着秦涔现在在大理寺的天老里关呢,如果秦家有人离开,那边会传来消息的。”

  秦似一听姬雪凌还未带秦榭他们离开,便拿了一旁夜乘风回来时所用的伞,和几人说了句抱歉便跑出了前厅,时鸢一见秦似出去,也便从另一个小厮手里拿过伞,追了出去。

  因为雨势太大,秦似又走得急,跑到一半时,时鸢已经看不见秦似的身影了,但知道她要去侯府,便加快脚步,朝着侯府的方向而去。

  ---

  从夜家去侯府的路上要经过追风楼,赵鄞呈这会正挂在走廊上,等着付柳将自己要的东西收拾好给自己。

  他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来去匆匆的人时,瞥见了一抹很是熟悉的身影。

  他站了起来,再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那人撑着伞,他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那红色的衣裳....莫不是秦似回京安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赵鄞呈便要翻身往下,却被正好赶来的付柳拎住了。

  “这是你要的酒菜,不是说北月中毒了吗,你怎么还给他买酒喝?”

  赵鄞呈看着已经没了那道身影的街道,无奈的翻了回去。

  “你的姘头告诉你的吧?”

  赵鄞呈接过付柳手中的食盒,还不忘记揶揄人两句。

  “姘头?你以为你打得过童潇?”

  付柳抱起双手靠在柱子上,眼神玩味的看着赵鄞呈,“我可是听说某人的小娇妻只给了某人一年的时间,要是时间过了就嫁给别人了,我可是有一辈子的时间等着童潇呢,怎么样,嫉妒吗?”

  “羡慕嫉妒恨!”

  赵鄞呈翻身而下,消失在了雨中。

  付柳含笑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其实她也没信心自己能等童潇很久。

  雨越下越大,渐渐遮住了人的视线。

  ----

  秦似赶到侯府的时候,姬雪凌正在收拾东西,原本打算在今晚离开京安,但看这雨势,一时半会也没法离开了。

  秦榭正在书房收拾他的书卷,姬雪凌答应他走的时候雇一辆马车,将他所有的书都带走,他拿起一本翻看一下,然后放进木箱子中。

  他再翻开一本的时候,里面掉出来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秦辞的笔迹。

  秦榭笑了起来,他拿着纸条席地而坐,小心的研究起秦辞在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但是秦辞那笔记实在是过于高深,秦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究竟写了个什么东西。

  秦似推开书房的门时,秦榭正好将那本书放进了木箱里。

  “秦榭!”

  秦榭听到开门声,抬眸,便发现秦似站在了门前。

  “四姐!!”

  他三两步走到秦似身边,“四姐,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安?都不告诉我一声,还好你今日来了,不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这时候的秦榭已经比秦似高出了一个头,秦似仰头看着秦榭,“子x,我此番来,是想要你带二娘她们去你三娘所在的地方,在那里,互相能有个照应。”

  秦榭脸上先是一抹喜色,随即便黯淡了下去。

  “四姐,以前大娘欺负三娘的时候,我娘从未帮她说过一句话,可如今遭了难,就要去求助于三娘,似乎不太好。”

  秦似抓过秦榭的手,“你忘了,我们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再说了那时候大娘嚣张跋扈得很,二娘若是帮了,也只会被跟着一起欺负,与其一起被欺负,倒不如一个人挨了算,对了,我可能过不了几天也就会离开京安了,你们现在京安等我些时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南溪。”

  秦榭犹豫了一下,听到门口再次传来动静。

  原来是已经收拾好衣物的姬雪凌手里的东西掉落了。

  “似儿,谢谢你不怪二娘。”

  姬雪凌擦去眼角的眼泪,上前将秦似抱在怀里,“以前的对错再争论不休也得不出半点结果,二娘除了一句道歉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希望以后我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

  秦似能理解姬雪凌,一早就能理解。

  她虽有恨,但是这恨意却只针对那些害了她的人。

  三人互相看看,满脸都是笑。

  时鸢到的时候,雨势越来越大了,几人被困于屋檐下,时间渐晚,肚子渐空,可那雨啊,就是不停。

  比起京安城内各处的静谧无事,皇宫里却要显得凶险无比。

  官雪冷和北星宇见阴谋被识破,早已经揭去了脸上的面具,一如季旆所言,这面具在脸上戴久了,再摘下来,除非血肉剥离。

  季弘季旆于二人再次交锋之时,官雪冷原本那层贤惠温婉的表面早已褪去得干干净净的。

  官仕钦手握长剑,立于官雪冷身后。

  一声令下,整个皇宫顿时人人自危。

  从宫门到金殿,满满的都是厮杀声。

  于此同时,京安城外,季澜和秦冽各自带回的三千精兵埋伏于山林之间,只待季遥带兵出现,将其一举拿下。

  也许是应了这诡异的天气,人血混着雨水,在宫道上弥漫开来,季旆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企图要他性命的人,他有些自嘲的想,都到这一刻了,你官雪冷居然还在想要我的命。

  混战持续到天色渐暗才有了胜负。

  因为季遥的增援在半道被季澜和秦冽拦下,导致皇宫中的官雪冷只剩下北星宇身后的东厂和暗卫做靠山,玄镜门的人以一敌百,就算北月和赵鄞呈不在,也丝毫没有减少他们的战力。

  等到生擒了官雪冷官仕钦北星宇三人,其余的人纷纷缴械,今日的皇宫,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等皇宫里的厮杀声停下来时,季澜和秦冽押着季遥也进了京安城。

  这场大雨来得气势磅礴,雨声大到掩盖住了所有人的哀嚎,全城百姓都只以为今日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一个雨天,实则整个京安城却遭遇了一遍洗礼,从此,月朗风清。

  大雨下了一整夜,从未有半刻小下来过。

  两队人马进了京安城朝皇宫而去时,路过的百姓个个猜想是不是皇宫发生了什么异动,毕竟前段时间宁国侯被抓一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认得季澜的人则说那是五殿下,五殿下与太子殿下那是比亲兄弟还亲,他进宫,百姓们可安一百个心。

  众说纷纭,谁也讲不出个对错来,到头来,人人都暗自祈祷皇宫里的人可不要生了什么意外,他们既不想换君王,亦不想换储君。

  季澜带兵进宫之时,宫道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一股股血水沿着宫道肆意流淌着,谁也不知道这宫道承载了多少人的亡灵。

  季旆的一身白衣早已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季澜远远地看见,心下有些担心,便先命自己底下的将士去帮玄镜门的人处理那些尸身,自己则是去到了季旆身边去。

  “皇兄,你受伤了?”

  季澜语气有些急,季旆还没回答,旁边的季弘便先笑了出来。

  “怀拙,你可真是有个好弟弟,一来见到的不是朕这个父皇,而是你这个兄长。”

  季澜有些尴尬,他确实没看到季弘也在,满脑子都是季旆身上那惊心的血。

  “儿臣见过父皇。”

  季弘摆摆手,“怀琤,你是朕的孩子,朕自然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也不知道这样父慈子孝的日子朕还能过多久。”

  “父皇。”

  季弘笑笑,“朕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一直有服用佩樊给朕的药,但是也敌不过官雪冷那毒药侵袭的速度啊,延缓了这么久,朕也知足了,朕就盼着啊,怀拙能继承大统,怀琤像你皇叔那样,辅佐与左右,这样,朕归天之时,也能瞑目了。”

  两兄弟听了季弘的话后皆是不悦地看着季弘,季弘看着两兄弟哀怨的眼神不禁有些尴尬,这两兄弟不仅不安慰自己,反而一脸想要责骂自己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对了,父皇,皇后.....官雪冷他们要如何处理?”

  “朕方才想了想,北星宇和官仕钦先收押于刑部天牢,秋后问斩,至于官雪冷,让怀拙自己决定吧。”

  季澜看看季弘,又看看季旆,季旆别过脸,“我还有话要问问她,也许,会将她打入冷宫吧,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我不应该让她那么容易的去死。”

  “原本官仕钦也不该斩,毕竟他也是南唐的驸马,当年长姐远嫁夏国,那时候官仕钦还是夏国丞相,为人正直不阿,此次决定也许是朕武断了,不过死罪难逃,朕差人去请长姐进宫,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皇兄,今日已是七月十二,还有两日了,安颜路进宫了吗?”

  季旆摇头,“后日他便会进宫,你无需担心,他说他自有办法吗现在最主要的是将北星宇的旧部就重新收编回西厂,将西厂重新编制,直接交给你来负责,从此东厂就不存在了,还有,你带秦冽一起,去追风楼,为你们的将士办个庆功宴,顺便把玄镜门的也带去吧。”

  三人站在金殿上,望向殿外,雨越下越大,很快,那便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季弘闷哼一声,随即往地上倒去,季澜慌忙抱住就要沾地的季弘,发现他的腰间有一道血痕,他连忙撕开季弘的龙袍,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季澜慌忙将季弘抱起,季旆正欲找伞,就看见一瘸一拐的康稷拿着把伞跑了回来。

  “殿下,刚刚陛下为了救老奴受伤了,老奴从侧门偷跑出去请唐太医了,昨夜陛下下令命太医们全体在家待命,不需进宫,这会宫里可是一个太医都没的!”

  “怀琤,你去后宫看看有什么什么其他事,还有,顺便将怀思找来椒房殿,对了,还有那个云妃,孤有事问她。”

  季旆接过季澜手里的季弘,康稷撑着伞,三人先回了乾清宫,季澜看着季旆离去,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后宫?那里女的多啊!

  想到这,季澜才想起来,自己回京安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去见过自己的额娘呢。

  也罢,去见见她吧。

  等军队的人和御林军将那些尸身都堆积到了焚尸场,雨势便开始渐渐的小了。

  夜色渐浓起来之时,焚尸场火光滔天,照红了天空的一隅。

  ————

  季旆将季弘放在龙床上,龙袍已经被血染红,唐静背着药箱双脚湿透的冲了进来,也不管会不会脏了那光洁的地面。

  “殿下,你没受伤吧?”

  季旆摇头,“快些给陛下处理伤口,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你这辈子就要老死深宫,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静苦着脸,打开药箱,开始替季弘处理伤口。

  秦似和时鸢在昨夜离开夜家之后便未再回去,只是托门口的侍卫去夜家告诉夜乘风一声自己今夜便留宿与侯府了,侍卫也很好说话,秦似交代完,便拿过一旁的蓑衣,冒雨去了夜家。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艳阳高照。

  秦似想,明天就是七月十四,自己记得,今夜夤时,就是季旆又一次生死关头。

  今夜一过,若是安颜路再不让自己见季旆,自己便随秦榭他们一起离开京安,回南溪镇去,此生不会再进京安城半步。

  “四姐,想什么呢?”

  秦榭从追风楼买了些饭菜回来,也够五人凑合一顿,站在槐树下发着呆的秦似回过神,起身和秦榭一同进了房间。

  秦雪对秦似虽没什么很大的偏见,但因为二人之前不合,对于秦似,她还是心存芥蒂,便只是吃饭,不与秦似讲半句话。

  姬雪凌在饭桌上出声责备了秦雪几句,秦雪摔了碗筷便离开了,秦似微微有些惊讶,心底也有些气。

  “二娘,我去和秦雪聊聊。”

  姬雪凌点点头,“似儿,小雪她不懂事,你多担待些,但是,你也可以替二娘教教她如何处世,二娘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姬雪凌看出秦似生气了,原本秦雪的所作所为她也很生气,于是将这件事的处理权交给了秦似。

  秦似知道秦雪应该是跑回了她的房间里去,她来到秦雪门前,见房门紧闭,也不出声,抬脚落脚,就将门直接踹开了。

  秦雪被这声巨响吓到了,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一阵清脆的声音过后,秦似看见地上散落的碎瓷片。

  原来秦雪手中拿着的是个蓝色的小瓷人。

  秦似先秦雪一步上前将瓷人的头部捡起,隐约间可以看出,这个小瓷人应该就是按着秦雪的面容来雕琢而成的。

  “看来是个上好的物件,真是抱歉啊,害你手抖摔了!”

  秦雪铁青着脸,双拳紧握,却是闭口不言。

  秦似将小瓷人头部放在桌上,做了下去。

  “秦雪,你以前仗着是侯府五小姐的身份,对我们爱理不理或是出言讽刺,我觉得吧,很正常,毕竟你身份高贵,但是你现在不过是一丧家之犬,你还装什么高贵冷艳?”

  “你----!!”

  秦雪被秦似几句话说得羞愤难当,她鼓着双颊,秦似觉得,这人怕是要哭了。

  “我什么我?我说了句实话,让你清醒一下,免得让你到哪都端着侯府小姐的架子,惹人笑话!”

  “秦似,你也好不到哪去!被广平王爷休了的人可不是我秦雪!被父亲视作弃子的也不是我,是你秦似!”

  秦似点点头,“对啊,没错,都是我,但我这人啊,识时务得很,不像你,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一副‘我天下第一’的模样,你趾高气扬给谁看啊?我不过是黏在七弟昔日对子昭关心得紧,才想要给你们一处落脚的地,你倒好,当我同情心泛滥?”

  她起身来到秦雪身边,抓起秦雪的手,“秦雪啊秦雪,我秦似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你看到秦荫秦玥的下场了吗?看到慕容筝的下场了吗?我真不介意让你一个人流落街头,只是可怜了你娘罢了,你以为我是可怜你,拿我热脸贴你冷屁股,告诉你,你秦雪,不配。”

  秦雪的手被秦似抓得疼了,她试图甩开秦似,无奈秦似却抓得紧紧地。

  “挣什么挣,我还没说完呢!”

  秦似推了秦雪一把,将人推到在了地上,“秦雪,说实在的,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想,我怎么会这么讨厌你这个人,现在我知道了,明明自己半点能力没有,却妄图想要凌驾于别人之上,你还真当你那好爹爹还有机会由着你作威作福的吗?做梦你都梦不到。”

  “秦似,我讨厌你!”

  秦雪半坐在地上朝着秦似大喊,秦似笑笑,“多谢,我也见不得喜欢你,对了,你娘方才说了,允许我替她教教你,那我现在便来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平民。”

  秦似起身,将秦雪身上的饰物都尽数扒了下来,扔在她的脚边,“秦雪,我和时鸢回京安的时候,可是只有一匹马车,你若是觉得你可以等你娘找一匹马车来,尽管继续做你的侯府小姐,当然了,你若是觉得你需要帮她一把,就把这些首饰拿去给你娘,让她将其换些银两,寻辆马车来吧。”

  秦雪还未开口,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秦似一巴掌。

  “你打我!”

  “打你就打你,难道打你还要选日子?还是说要先经过你的同意我才能动手打你?”

  秦似将秦雪的脸捏正了过来,“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骂你,你真以为你那碗饭是白摔的吗?行啊,挺能耐,明天我们就离开京安了,从京安往南溪镇最快也要七八天,这七八天里,你就饿着吧,反正你也不需要吃饭,对了,多带点东西,免得饿死。”

  秦似猛地将秦雪甩回了地上,拍拍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雪,“秦雪,我本无意与你生事,只是你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我秦似不是什么圣母,忍得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在我面前,你最好放聪明点。”

  秦雪瞳孔瑟缩了一下,秦似抬脚离开,临门之时狠狠地甩上了房门,秦雪拿起一边的凳子朝秦似的背影摔去,凳子在半道就摔在了地上,秦雪捂着被秦似打了一巴掌的脸蜷缩在地上小声的啜泣着。

  她从小就羡慕秦似能得到秦涔无尽的宠爱,还有一个宠爱她的兄长。

  明明父亲和兄长是大家共有的,凭什么她秦似却全部独占了去?

  于是心里的羡慕,开始变成了恨与不甘。

  恨意和希望一样,犹如一粒小小的种子,一旦埋入人心,久而久之就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然后长成苍天大树。

  对秦似的恨意日渐浓烈起来,她恨不得见到秦似一无所有,狼狈不堪。

  那年大娘陷害赵飞骊一事,自己是知道的,尽管幼童说话无人会信,但是自己见到了大娘将所有罪证都藏了起来,只要自己出声告诉父亲,说三娘是被冤枉的,若是不信,可以去大娘房间里搜证据,但是自己并没有这么做。

  她是很希望大娘一房的人能被赶出侯府,但是她更希望见到三娘一房受尽父亲冷落,甚至将其赶出侯府。

  眼看着三房被赶入后院,秦雪虽觉不解恨,但是这样一来,秦似的境况就会一落千丈,她的心里起码也有了安慰。

  可明明已经被丢去后院自生自灭了,秦似却还是嫁入了广平王府,做了正妃。

  这让自己的心愿落了个空,尽管知道秦似被王府迎进门的时候不过是从后院进门,整个迎亲队伍也不足十人,聘礼更是无多少,但她依旧是广平王妃,很多女眷都想要得到的位置。

  秦似嫁进王府还未到一年,季遥便纳了妾,自己听密友说起过,许莺似乎有意要取代正妃之位,很快秦似就会被王爷休了,听得这个消息,自己的心里快意横生。

  后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为秦似被赶出王府一事幸灾乐祸,季旆便出现了,当今太子未来天子,竟为了一个秦似与王府站在了对立面。

  百花盛宴过后,秦似被季旆带回宫中,人人皆道季旆的太子妃人选定是秦似,而不会是令澜。

  几日之后,令澜一家被流放,秦似消失,季旆开始使用雷霆手段对付许九年,这一动,甚至牵连到了秦涔。

  自己害怕秦涔会倒,于是接受了那日百花盛宴上与自己搭讪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乃一副将之子,原本自己觉得他父亲不过一个副将,自己也还未参加科举,看不到任何前途,但是比起要去受苦受难,她更想留在京安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

  男子姓祁,名乐,(yue),对自己很好,自己有时候也觉人应该学会知足,原本已经准备答应祁乐上侯府提亲,可偏偏,秦涔被兄长亲自扣押,还抄了家。

  大房的三人也尽数被收押,原本欢欢喜喜的准备做新娘,可如今境况一落千丈,祁乐应当不会履行之前的承诺了吧。

  秦雪捡起那个摔得只剩下一个头的小瓷人,握在手中,心想,祁乐,若是有来生,还希望能遇到你。

  她将那些碎瓷片一一收了起来,放在一个竹筒里,盖上了盖子,将秦似从自己身上摘下的首饰和案几上的首饰一一收好,准备一会去拿给姬雪凌,好凑些钱路上用。

  秦似说的,并不是不无道理。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擦眼泪,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才有些惊慌的转过身,看着门前的来人,瞬间泣不成声。

  ——

  秦似教训了秦雪一顿,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刚刚说秦雪的时候没掌握好力气,一下子有些把嗓子给喊哑了。

  夜疏影带人找上了门,这会正和姬雪凌在前院说着话,时鸢急忙忙的跑来找秦似,说秦似若是再不过去,夜疏影就要去告官了,说二夫人将秦似藏起来了,意图不轨。

  秦似笑,和时鸢跑回了前院去。

  “似儿!”

  夜疏影一见到秦似回来,连忙扑了上去,“我还以为那人把你卖了呢!担心死了,昨晚也是,叫人家侍卫回来说一声就完了,害得我担心了一晚上。”

  秦似捏住夜疏影的小腰掐了一把,“哎呦我的好姐妹,真是谢谢你记挂我啦,对了,明日一早,我可能就带着二娘他们离开了,你,要不要回去准备一下,随我们一起离开呢?”

  夜疏影难为的摇摇头,“似儿,我爹回家了,你也知道,要是他在家,我哪都别想去,对了,他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不许李府下聘,他就直接不要任何聘礼,把我嫁给李诺一,这还是不是我亲爹了?”

  “肯定是,就是因为是亲爹所以才巴望着你嫁出去!”

  姬雪凌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人,小声的说了句我去收拾收拾,便离开了,时鸢看了秦似一眼,秦似点点头,时鸢跟着姬雪凌离开。

  见姬雪凌离开,夜疏影一把揽过秦似,“我说似儿,这人也没少对你和夫人落井下石,你还管她干嘛?”

  秦似推开夜疏影的手,“秦榭对子昭多有照顾,就算二娘再怎么骂他他都一如既往地对子昭好,单凭这一份恩情,我这样做,不足为奇啊。”

  “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夜疏影再次揽过秦似,“似儿啊,秦榭那孩子的确不错,就是怕被姬雪凌这样的人给带歪了,你看那个秦雪,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成天勾心斗角的也不嫌累。”

  秦似叹口气,举起自己的手,凑近夜疏影耳边说道:“你还别说,我刚刚去教训了秦雪一顿,还打了她一巴掌,如今都这样了,她还端着侯府小姐的架子,若是不打醒她,她恐怕只会觉得是在做梦。”

  两个姑娘笑作一团,因为夜疏影的缘故,夜乘风封侯府的时间便往后推了一天,允许秦似几人在侯府待上最后一晚,夜乘风四处看了看之后,便离开了侯府

  刚送走夜乘风,夜疏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李诺一的声音,夜疏影苦着脸,秦似伸手捏住她的脸,无情地嘲笑着夜疏影。

  夜疏影正欲躲藏,李诺一就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子,秦似不认识。

  “疏影,后面那个俊俏公子哥谁啊?”

  夜疏影白了秦似一眼,“见过太子那样的绝尘之姿还觉得这般货色俊俏,秦似,我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秦似回白了夜疏影一眼,“正经的呢!”

  “祁乐,祁副将的独子,祁副将就是我父亲的副将咯,这人在百花盛宴的时候搭上了秦雪,秦雪原本都不带理他的,只是后来因为许家出事,你父亲受了些牵连,她才同意和他来往,这人啊,就是有点老实,果然老实被人欺啊!”

  秦似瘪瘪嘴,没想到秦雪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实在是一人千面,教人防不胜防。

  “你说他来干嘛?”

  夜疏影抱起双手看着李诺一身后的祁乐,“还能干嘛肯定是来见他的情人咯,只是他那情人嫌他家境不好,不知道会不会见他。真是可怜。”

  秦似点点头,“我觉得李公子更可怜,爱而不得,太惨了。”

  夜疏影先是一怒,随即反应过来,“我觉得殿下也蛮惨的,某人一逃就是一年多,而且逃出了千里远,真的是太惨了,爱而不得的典型,我觉得跟李诺一和祁乐跟殿下比起来,一点都不惨!”

  “......”

  秦似有些无语,这话她没法接。

  是啊,当年是自己狠心说出对季旆毫无感情,也是自己狠心离开京安,离他离得远远地,如今自己又想见他一面,自己究竟,有何资格见他呢?

  突然,秦似想到了一个人。

  归浊呢?

  这人与安颜路同乘一匹马离开之后,自己就再未见到他了,他在京安似乎也无亲无故的,就算是想要体会京安的风土人情,这都快要五六天的,也该体会完了,还是说,他不跟自己回南溪镇了?

  不过想想也是,归浊也不过比自己大了七八岁,自己有自己的人生,为何要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呢?

  于是秦似在一瞬间有些想不通,一瞬间又相通了。

  “疏影!我刚刚租借到了那艘你最喜欢的画舫,要带上秦姑娘一起去游湖吗?今天艳阳高照,正是游湖的好时候啊!”

  李诺一见到秦似和夜疏影站在一起互相‘插刀’,一手抚扇一手背在身后便来到二人跟前,祁乐跟在李诺一身后,眼神一直往别院的方向看去。

  “她在她房间里。”

  秦似看着祁乐道。

  祁乐谢过秦似,抬脚往秦雪房间方向跑去。

  秦似看着祁乐的身影消失,一时之间有些感叹,她希望秦雪幸福,却也希望她能改改自己身上那莫名其妙的习惯,真是让人看着不爽,若是下次见她还是那样,照打不误。

  见祁乐很开心的去找了自己的意中人,李诺一看着面前不想理会自己的夜疏影有些头疼。

  这小姑娘,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自己要不要去找未来的岳父大人求求情

  “秦姑娘,可否赏脸啊?”

  李诺一决定朝秦似下手,夜疏影死活不肯自己下聘提亲就是因为秦似和季旆的事情还没一撇,自己已经听说了昨晚皇宫的事情,尽管这件事情也许会毫无喧哗的销声匿迹,但是既然季旆已然成事,那就应该先把和秦似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秦似本想拒绝,因为她觉得安颜路应该会安排自己见季旆,但是李诺一求娶不到夜疏影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想到这,秦似心底有点略微的愧疚,于是答应了下来。

  夜疏影也并未因为秦似答应了李诺一的邀约而有些不开心,反而心底有些暗喜,毕竟她也喜欢李诺一,只是自己面子上已经说了必须得等秦似和季旆有个结果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那里子上更不能轻而易举的答应了李诺一的任何请求。

  这次是秦似答应下来的,和她夜疏影无关。

  秦榭这会正在书房继续收拾书卷,姬雪凌正帮他收拾,他拒绝了秦似一同出游的邀约,说若是再不快些收拾,就要被赶出去了,这些书他收藏了多年,还没读完呢,可不能就这么扔在这了。

  ——

  赵鄞呈照例出宫去安仁草堂看望北月,北月今天便要回宫,毕竟今夤夜之时,季旆便会面临一个生死关头,这个时候,理应所有人都守在东宫。

  原因之一美名其曰陪伴,原因之二是,防止季旆再次发狂伤人,赵鄞呈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道伤痕,心想,去年殿下没一剑给我砍下来,真是对我太好了。

  他来到安仁草堂时,安颜路正在收拾药箱,北月在一旁帮忙,他上前将北月扒拉到一边去,自己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身子美好利索就好好的待着,装什么英雄!”

  北月被莫名呛了一句,有些不快,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赵之敬,你若是有病,你前面这人就是大夫,麻烦他给你开副药,治治你的脑子吧!”

  安颜路一听连忙拒绝,表示自己这里没有这脑子的药,小学徒笑出声,赵鄞呈瞪了安颜路一眼,乱七八糟的帮他收拾了一顿。

  看不下去的安颜路只能把赵鄞呈这尊佛请开,自己收拾东西。

  收拾好了之后,安颜路叮嘱了学徒几句,将药箱递给赵鄞呈,让其和北月先进宫,自己会晚些时候到。

  赵鄞呈虽不情愿,但是宫里那位自己更是惹不起,还是乖乖带着北月先回去好了。

  安颜路打发走了两人,这才慢悠悠的朝着夜家的方向走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夜秦似就没回夜家,留在了侯府,安颜路心想,应该没被赵鄞呈发现吧?

  自己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秦似回京这件事情一定要瞒着季旆的,如果瞒不到明天早上,你们就等着给我安颜路收尸吧!

  他又折道去了侯府,又听侍卫说秦似随夜疏影和李诺一一同去游湖了,安颜路捂脸,看来秦似小日子过得不错啊,不过说来也很奇怪啊,照夜疏影那个大嘴巴的性格,前儿个在街上见着季旆的事情应该会告诉秦似才对啊。

  最近的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秦似有没有对归浊起疑,不过看她还有心思游湖,应该是没起疑才对。

  游湖的话,那就只有去游京安城最大的太明湖了。

  确定了方向之后,安颜路便朝着太明湖边而去。

  租借画舫是不可能了,他安颜路穷得要死,于是乎和店主租借了一艘小破船,撑杆而去。

  一堆光鲜亮丽的画舫中夹杂着一艘没眼看的小破船,惹得周遭画舫上的笑话,安颜路却不觉害臊,只管继续划着船,放眼看秦似他们究竟在何处。

  “似儿,那不是安大夫吗?我记得你说过此番你是和他一道回的京安,他是来找你的吧?只是这找法有点太扎眼了。”

  秦似嘴角抽了抽,这人终于来找自己了,自己还以为这人将自己忘记在角落里了,可真是让自己一阵好等。

  “哎,似儿,你在这啊!害我一阵好找,咦,李公子和夜姑娘也在啊!”

  安颜路将小破船靠到画舫边上去,从代帮了安颜路一把,顺利的将人从小破船上转移到了画舫上。

  从代将小破船绑在了画舫上,免得一会飘走而让安颜路肉疼。

  “安大夫,这么多天了,终于想起来京安还有个秦似了啊?”

  秦似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着想要喝茶的安颜路说道。

  “哎哟似儿小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哥哥这次吧,这几天事情太多了,你还不知道吧,皇宫乱党已除,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另立贤能,你说我哪有空蹲点找你啊!”

  安颜路坐到秦似对面,眼巴巴的看着秦似,夜疏影突然觉得安颜路有点可怜,于是上前给安颜路倒了杯热茶,被秦似一记眼神给杀回了李诺一身边。

  李诺一凑近夜疏影,小声的道:“娘子,从代在边上呢,你让从代给他倒不就好了,你干嘛亲自给他倒!!”

  “娘娘娘!去你娘的娘子!谁是你娘子!”

  夜疏影满脸通红的给了李诺一一个拐子,李诺一胸口吃痛,本能的往后退去,随即噗通一声,掉进了太明湖中,喂鱼。

  夜疏影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掉进湖里扑腾的李诺一,秦似丢下茶杯就要跳进去救人,被夜疏影一把拉住。

  “你疯啦?忘记自己就是个旱鸭子了吗?还要往里跳,安大夫,你快去救人啊!”

  安颜路耸耸肩,“我上治得了病,下骂得了人,但是入水救人,我不太行。”

  夜疏影还没说第二句话,从代已经跳进去救人了。

  李诺一被拉上画舫之后,仍旧心有余悸。

  “妈哎,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就要命丧与太明湖了,多谢你啊从代兄弟。”

  李诺一拍拍从代的肩膀,从代笑笑,起身去画舫里面拧干衣裳。

  好好的游湖时光,因为安颜路的道来而变得乱七八糟的。

  于是决定不游湖的李诺一,带着这三人,又去了追风楼。

  童潇正在阁楼里与唐宁一同饮酒,这会艳阳高照的,付柳想不明白这两人抽的什么风,非得在这个时间点饮酒,但是也懒得管,还有更多事等着她做呢。

  唐宁推开窗户,站在窗边,便瞧见了朝着追风楼而来的秦似几人。

  “喂,童潇,你过来看看,那红衣小姑娘是不是殿下日思夜想的秦似啊?”

  童潇一听来了兴致,端着酒樽也来到窗边,看见旁边的安颜路等人,只笑,“你看啊,你就见过人家小姑娘几次就记住人家了,你小心殿下削你啊。”

  “所以那小姑娘就是秦似了,我记得她身边还有个小丫鬟,今儿个没见着,不过她旁边那个是李家公子和夜家小姐,和夜家小姐那般好的,也就只听说过秦似和李家那个小姑娘!”

  童潇坐回了原位,又满上了一杯酒,“你是说你哥日夜惦记的那个小姑娘?叫李清亦吧?我见过一次,长得不错,就是听说身子弱,不过跟你哥正好合适!两夫妻都柔柔弱弱的,活该你这个弟弟要为他撑腰一辈子!”

  唐宁大笑,唐静也老大不小了,要是真能找个嫂子给他,也许还真不错,等过两年,自己还有小侄子小侄女可以玩,等下回宫见到他一定要催他赶紧成婚,不然就把他赶出唐家。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从来不担心你弟弟的终身大事啊?来追风楼也从来不带他。”

  童潇想起童煜就有些头疼,“童煜他啊,你也知道,妥妥剑痴一个,我俩那小破屋子里,全是他的剑,我估摸着,这辈子他也就娶把剑为妻了,否则太委屈人家小姑娘了,一个大活人,比不上一把冷冰冰的剑!”

  两人相视而笑,童煜这个剑痴这会正抱着把剑使劲的擦拭着,突突如其来的鼻子痒了一下,打了个喷嚏,想起还要进宫,便收了手中的剑,锁门离开。

  而正在给季弘换药的唐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斜眼瞅了瞅季弘,还好,陛下没生气,又偷偷看了看一旁合着眼的季旆,可以,没发现。

  他加快速度换好药,蹑手蹑脚的准备溜出去。

  “唐佩樊,你去哪?”

  刚走到殿门前,唐静就被季旆叫住,唐静心中哀嚎,表面上却啥也没有似的,转过身。

  “卑职已经为陛下换好了药,准备去御药房准备今晚需要用到的药材,安颜路那孙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进宫 ,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季旆歪头看着唐静,唐静最受不了季旆歪头看人的那副模样,总是很想让人摸摸头,但是那可是太子爷,要是摸了,这手,估计要不在了。

  “殿下不信”

  季旆摇摇头,“你去吧,对了,之敬他们快要进宫了,你去叫红妆打点一下,照例便可,对了,把孤屋里的安神香点上。”

  唐静撇撇嘴,一日为仆终身为仆,他忍了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