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一天八杯水      更新:2023-07-28 06:55      字数:3690
  46

  来时太过匆匆,在把祈凤带出农屋后,洛衾才留意到地上那乱成一团的马蹄印。

  那印记杂乱无章,一深一浅交叠在一起,倒像是马匹受了什么惊吓。

  她循着那印记一直看着,这才发觉,那群行恶的人定是骑着马往林中去了,不然这马蹄印也不会往林里延伸。

  洛衾蹲下身,她本想伸手去触碰那马蹄留下的足印,可却被魏星阑给喊住了。

  “别碰。”

  她动作一顿,仰头便朝那制止了她的人看去,只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这话刚问出口,站着牵马的人松开了手里的缰绳,缓缓低下了身,并着两指朝地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探去,还一边说道:“你干干净净站在一边看着,这种事我也做便可。”

  “为何。”洛衾莫名地睨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魏星阑在触及那足印的时候,微微蹙起了眉,她将足印的尘土往旁拨开,忽的用力摁住,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逃窜般。

  在按住底下的小玩意后,她才道:“就跟养了个大闺女一样,谁不想放在心尖上疼着。”那眼神还有意无意地瞧向洛衾和祈凤牵在一起的手。

  洛衾:……

  这天下,怕是只有魏二小姐能把与她年龄相仿的人当闺女了,也不知道这话为何听着会这么冲,就跟吃味一样。

  魏星阑摁在泥地上的指节泛白,却仍然留有余地,没有将泥里的东西给捻成尘土,而是反手在衣摆上摸索了一下,撕拉一声扯下了一方碎布。紧摁在地的右手一松,左手便将碎布兜了上去,将泥里翻滚不已的小玩意给兜在了破布里边。

  这一兜出来,破布里的玩意挣扎不休,像是要将这布料给怼破一样。

  “这是何物。”洛衾愕然。

  薛逢衣看不见也就不予评论,只觉得这东西不一般。

  而那牵着洛衾的祈凤仰头看了一会,杏眼微微睁大,小声说了一句:“是小虫儿。”

  “不错。”魏星阑点点头,将手里的布包猛地掷在了地上,那力度像是要将里边包着的东西给震昏一般。

  在她打开碎布的时候,那里面的毒蛛已经蜷起了八条腿,俨然归了西。

  夙日教饲养的毒蛛与别处的最大不同便在于,吐出的毒素能毒死成千上百人。

  躺在破布里的毒蛛已经八脚朝天,吐出的毒液从布料中渗出,沾在了底下的沙石上,那原本百里透黄的沙石顷刻间黑了大半,显然是沾了剧毒。

  洛衾与魏星阑相视了一眼,与她们所想的无差,夙日教不但引了虫,还将自个饲养的毒虫也放了出来,摆明了不想让她们有丁点安宁。

  那些毒物找到了此处,但却在门口认错了人,许是因为不久前她们在这屋里待过的缘故,这些人无形中也沾上了她们的气息,还顺带替她们把毒蛛引到了林里去。

  “那为何凤儿……”洛衾迟疑着问道,她没将话挑明,唯恐祈凤听明白了。

  魏星阑倒是听懂了她的大意,细眉一挑,答道:“许是屋里的味儿太浓。”

  洛衾也不知她指的是血腥味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蹙眉点了点头,又循着马蹄印往林中看去。

  “想去看看?”魏星阑问道,一副纵容的口吻。

  洛衾微微颔首,尔后两人将祈凤和薛逢衣留在了远处,同骑一马往林中而去。

  魏星阑忽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有点像那什么。”

  “那什么?”洛衾顺势一问,问出口后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才想起自己又踩进这人挖的坑里了。

  魏星阑悠悠说道:“像抛弃了一老一幼去私奔。”

  洛衾冷冷道:“你有哪儿值得人私奔,奔着个病痨守活寡?”

  魏星阑:……

  “许是我长得好看。”

  洛衾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一路延伸向前的马蹄印,心道,这人果真不要脸。

  林中枝叶婆娑,这参天的林海似滔天绿浪一般,密密层层,叫人分不清方向。而地上那些马蹄印在此处又乱作一团,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般,让人分不清头尾。

  牵着缰绳的魏星阑不得不勒马停下,两人座下的白马在原地踱步着,忽然弯下脑袋在草丛里嗅着。

  洛衾蹙眉道:“它在嗅什么。”

  魏星阑偏着头沉默不语,她伸出了手里的的剑鞘,用银白泛蓝的鞘尖拨开了绿油油的草丛,在剑鞘将草叶拨弄得簌簌作响的时候,一只巴掌大的八足黑蛛忽然窜了出来,似叼着个什么东西。

  洛衾愣了一瞬,只见那剑鞘一抖,一截剑刃登时露了出来。

  “拔剑。”魏星阑随即说道。

  闻言,洛衾伸手将那把惊浪剑拔出了剑鞘,剑看着细长,可沉得像是坠了数斤巨石一般,分量竟然不轻,也不知这魏二小姐怎能拎着它像拎珠钗似的。

  剑起银光一落,剑气将欲躲到另一丛草堆里的毒蛛斩成了两半。原本爬得挺快的毒蛛陡然破开,那被它衔着的一截断指也落在了一边。

  洛衾不愿再握着这把重比大山的长剑,把剑刃噌一声收到了魏星阑手里的剑鞘里,说道:“那群人兴许遇害了。”

  那一截指头的断痕处泛起黑,指甲紫中带灰,毒素显然已经浸入内里,只有在血液流通时,毒素才会那么快渗透进去。

  “那人断指求活,可大抵来不及了。”洛衾淡淡道。

  魏星阑眉梢微微挑起,将长剑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她扯起缰绳,又踢了一下马腹。

  地上的足印朝四面延伸而出,那群人显然就是在此处分开的,她并未多想,只顺着其一的足印而去。

  走了不到半炷香,两人便见远处的泥地上躺着一匹马,那马已是奄奄一息,显然是被毒蛛缠上后中了毒的模样。

  可周围却空无一人,也不知原先骑在马上的究竟去了哪里,然而观在马蹄印的深浅,马上应当是有人骑着的才对。

  洛衾蹙起眉,“莫非那人逃了。”

  “他逃不了。”魏星阑仰头朝参天的枝干看去,扯着缰绳在原地兜着圈。

  她话音刚落,那藏在树顶的人轰然落地,震得这山林也随之一颤。

  那人面朝泥地,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趴着,裸/露在外的手背和脖颈上满是青青紫紫的咬痕,那痕迹是毒蛛留下的。

  洛衾下了马,本想将地上那人翻过来,可魏星阑却快她一步,那玉白的手隔着布料抓在了那人的肩膀上,五指和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人翻了个面。

  在那人翻过来的那一刻,趴在他胸膛上的毒蝎也露了出来,蝎尾针已经穿过半薄的布料刺入心口。

  那毒蝎与魏星阑的手近在咫尺,只稍一靠近就能啃上一口。

  洛衾深吸了一口气,抬掌便朝蝎子扇了过去,将那通体漆黑的玩意儿拍到了树上。

  魏星阑笑了一下,全然不像是刚刚脱劫的模样,可她却什么也没说,手一挪便在那人的身上摸索着。

  “你找什么?”洛衾问道。

  “看看他们和祈凤的爹有何纠葛。”魏星阑边说边将手探入了那人的衣襟之中,两指一并便将一封书信扯了出来。

  那信上只写了两个字——“活捉”。

  洛衾抿起了唇,既然是“活捉”,那凤儿的爹定然还在世。

  想来也是可笑,妇人在这山林中等了数年,没将那离家出走的人等回来,反倒等来了一群索命的恶人,还是她那夫君给招来的。

  凤儿这辈子是等不回娘亲了,可也许能等回一个负心的爹。

  魏星阑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身边那人低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沉沉的,脸色淡漠冰冷。

  她收回眼神,将这信又折了起来,收到了衣领里,站起身后转身去牵了马,说道:“谁能逃得开这因果,其余的人没必要追了。”

  洛衾微微颔首,翻身便上了马。

  魏星阑笑了一下,说道:“洛姑娘好大的脸面,竟要我一个病患牵马。”

  洛衾睨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魏星阑“哦”了一声,被拆穿后神情依旧不变,还眼眸带笑地说:“洛姑娘这脸面,是一定要给的。”

  在回去的途中,洛衾想到原本躺在主屋里的妇人,迟疑了半晌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将夫人……”

  她话未说完,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我将她埋在了屋侧的溪边,依山傍水,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魏星阑道。

  洛衾微微颔首,“也好。”

  “祈凤那边别瞒太久,这女娃儿虽小,可该懂的也都懂了。”魏星阑接着又道。

  洛衾抿着唇不发一言,心道这人莫不是在责怪她的隐瞒。

  过了一会,她垂头看向了那牵着马在林中悠悠走着的魏二小姐,硬生生扯开了话题,淡淡道:“魏姑娘马牵得挺好。”

  魏星阑:……

  她寻思着以后是不是得该少说两句。

  ……

  四人会合后便顺着官道前行,洛衾和祈凤同骑一马,而魏星阑自然带着薛逢衣。

  在奔波了数里路后,一座城傍山而立,城门有十来个士兵在把守着,与逍遥城相比,可谓是戒备森严。守门人个个面色肃冷,让入城的人排成一列,一位一位的仔细查看着。

  四人排了许久才走到城门口,刚想跟着前边的人进去的时候,忽被士兵手里举起的长枪给拦住了。

  周围几个守门的士兵在看见洛衾马上的孩童后纷纷围了过来,为首的人蹙眉问:“孩子谁的。”

  洛衾愣了一瞬,心道莫非城里城外谁家孩儿丢了。

  她稍一斟酌,竟和魏星阑不约而同道:“我闺女。”

  洛衾:……

  魏星阑:……

  守门的士兵:?

  士兵打量了一下马上的四人,一瞎一幼一病危,还有个看着稍正常点的神情冷淡如霜,乍一眼看过去不像是会挟制勒迫他人的模样,别提威胁了,能不能顺利喘口气似乎还有些问题。

  所以这女娃到底是谁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