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作者:八月糯米糍      更新:2023-07-29 07:31      字数:5115
  一众花容月貌的贵女们当场傻眼,呆呆望着同骑而来的秦王夫妻,脸上的神情不上不下僵在那里,竟与从前长歌“脑子不太灵光”的时候惊人相似。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听见了没有。

  贵女们你望我我望你,无不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这要命的一句话。

  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是要了命了!

  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歌还真是没听到。不过她一向是呆在风口浪尖的人,经验丰富,不用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可叹这些人心理素质还是没什么长进,遇见这种当场被当事人撞破的时刻还是只晓得呆若木鸡站在那里……就这样还想热衷于捕风捉影?

  长歌端坐在马上,眼里含笑,任马儿徐行。

  ……结果新手上路,只会走不会停,缰绳拉不住,马儿径直就往眼前的人群里窜。

  原本速度也不快,还远不至于伤人。但偏偏问题就在这里,贵女们虽是眼睁睁看着那畜生往自己走来的,但见长歌手上拽着缰绳,不约而同就对她充满了信心,一厢情愿地当她下一刻能停下来。甚而有贵女稳住了姿态,带头要对着她盈盈跪拜,行觐见亲王正妃之礼。

  结果她们膝盖刚弯,还没跪下,便听前面的女子惊呼道:“让开!快让开!我不会骑马啊!”

  话落,现场一片花容失色,鸡飞狗跳。

  幸亏时陌选马的眼光够稳,这等混乱场面之下那马儿也没有被惊得失了常性。于一片惊乱之中兀自驮着长歌不疾不徐前行,待时陌下马快行了两步追上,替她牵扯住马绳,马儿便乖乖停了下来。

  时陌立在马下,朝长歌伸出双臂,长歌抿唇一笑,跳入他怀中。站定后,还忍不住回身轻轻拍了拍马背,赞美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可是马中巾帼呢。”

  时陌眸光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只见贵女们被那一冲撞,精致优雅顿时被撞了个无影无踪,有人乱了鬓发,有人掉了钗环,有人乱了衣裳……

  马中巾帼倒是色不变了,它也就是让别人狼狈得紧。

  但纵然狼狈得紧,尊卑礼仪仍不敢废,贵女们惊魂方定,又匆匆行跪拜之礼。

  “拜见秦王,拜见秦王妃!”

  娇滴滴的嗓音里无不含着惊悸犹存。

  “都起来吧。”时陌负手,看了长歌一眼,又淡道,“王妃今日初学骑马,还不会驾驭,方才可有误伤了何人?”

  长歌本在他身后,闻言上前笑道:“向各位姑娘们告个歉,那马儿同我不熟,不听我使唤,若有哪家姑娘因此受伤的,定要说出来,好让我向姑娘赔罪才是。”

  她虽是笑眯眯的模样,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来,贵女们心底深处其实挺怕慕家这颗骄傲的掌上明珠,此时听她这么一说莫名惶恐,纷纷道:“不曾受伤。”

  长歌微微一笑点头,正要说好,忽听一道清亮的嗓音自人群中传来:“娘娘的马儿原是徐行慢步,便是果真撞上了也伤不了人,却是我等大惊小怪自乱了阵脚,险些惊了娘娘的马儿。幸得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性情温和稳重,否则伤了娘娘千金之躯,我等万死难书其罪。”

  这嗓音清丽悠扬,又沉稳从容,不疾不徐,一番言辞在情在理,进退有据,刹那间便让声音的主人与众不同起来,自一众贵女之中脱颖而出。

  长歌将目光投去,看清是谁,刹那间便不觉惊讶了。

  何雅是户部尚书何晋的嫡女,算起来便是何氏的之女,景王的表妹……

  想时陌选妃那阵子,这位何家女还很是积极呢。裴九后来想李代桃僵也好、贿赂钦天监也好,都是这位何姑娘出的主意。

  “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了,你们且吟诗作赋去吧,莫要被我扫了雅兴。”长歌不大愿意和何家的人打交道,转身便要与时陌相携离去。

  何雅连忙上前一步叫住她:“王妃娘娘。”

  她叫得大声,长歌也不能假装没听到,与时陌相视一眼,两人停下脚步。

  “还有何事?”长歌转身问。

  微风拂过何雅鬓间微散的发丝,年华正好的少女身上便微带了三分妩媚之感,她水眸盈盈投向长歌与时陌,道:“原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拙劣之作,早就不敢献丑了,方才大家却是说起下月便是裴家四姑娘的及笄之礼,想着大家都是自小在京中一同玩耍长大的姐妹,再者她又是圣旨赐婚的未来晋王妃……臣女不才,方才正提议着,不若众姐妹一同送她一件大礼。”

  是这样吗?

  到底方才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长歌下意识转头去看时陌。

  不是这样。

  时陌眸光淡淡。

  行吧……长歌又转头看向何雅,慢吞吞沉吟道:“大礼啊……”

  何雅忙道:“原本娘娘如今已是秦王妃,身份高贵自是不同我等,臣女是没有脸面同娘娘提这一茬的。”

  那你还说……

  “但想那裴四姑娘他日与晋王殿下成婚,同娘娘便是亲近的妯娌了。娘娘在家做娇客时同裴四姑娘是邻居,成婚后又做了妯娌,这等缘分岂不奇妙?”

  长歌忍不住偏头一笑。

  原来这个何雅是怕她没听见她们方才在说什么,故意上前来提醒她呢。

  提醒她,她与裴锦从前是邻居,偏她会投胎,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尊贵,风光无两,可以说是将一众贵女们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可结果又怎样?嫁人才是女子真正意义上的投胎,她上次那胎投得好,这次胎却没那个好命了。裴锦嫁的是马上要入主东宫的晋王,她却只能嫁此生与皇位无缘的秦王……

  何雅这是恨不得揪着她的耳朵对她喊……喂,你自己好好比比呗!

  也不怕她是个蠢的,领不会到这一层弦外之音。

  想到这里,长歌忍不住转头,不轻不重睨了时陌一眼。

  时陌无辜,哭笑不得。

  与我有何相干?

  就与你相干!要你招蜂引蝶,惑人对你迷恋……你如今都娶妻了包藏祸心挑拨你的妻子为了皇位与你决裂呢!

  ……

  何雅见长歌直直看着时陌,唇角几不可察轻轻一弯。

  长宁郡主一向跋扈嚣张,怎能容一个平平无奇的裴锦踩到她头上去?

  当日晋王一心求娶她,这在京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偏偏她最后没嫁成晋王,反嫁了秦王。一个是眼见着就要入主东宫的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一个是此生与皇位无缘的质子……一向在京中横着走惯了的长宁郡主念及这落差,心中只怕油煎似的痛苦。

  这世间的事啊,不怕从始至终求不得,最怕一度唾手可得,偏偏最后失之交臂。

  这份意难平……长宁郡主,你将会如何发泄呢?

  何雅看向长歌,拭目以待。

  只见长歌眉间轻蹙,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脚尖。

  沉默在发酵。

  其他贵女们原本被何雅的大胆之言吓了一跳,此时见长歌反应,又纷纷生出围观好戏的期待来。

  那是一种微妙的痛快,类似于……

  行,你神仙命格,明明一无是处,偏偏两个亲王对你死心塌地无微不至,你天生就是嫁入皇家的命,我们服气。但如今你却人心不足要作死,那就来啊,给我们开开眼界啊!

  基本上,众人各怀心思,跃跃欲试想要看好戏的心情清清楚楚全写在了眼睛里。

  终于见长歌沉默够了,缓缓抬起头来,眸含心痛,娇美的小脸轻笼哀愁。

  而后,她微微侧身,扯过身后马儿的缰绳,牵着马儿缓缓走向何雅。

  何雅脸上从容不迫的笑容渐渐僵硬下去,还未僵透,长歌已走到她面前,平易近人地拉过她的手,将马儿的缰绳郑重交到她手中。

  “你言之有理,姑娘们都在京中长大,自小一处玩耍,裴四姑娘的及笄礼,我自是该出一份心力。只是身份所限,我不便与你等合送一礼,否则传出去旁人不说我夫家娘家处境艰难,头一个先说我吝啬无教。我便独赠一礼吧,这匹汗血宝马原也没什么稀奇的,却难得是匹母马,既有汗血宝马风驰电掣的快意恩仇,又对女子格外友好。方才你们也瞧见了,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实在是马中巾帼……如此我便将此马相赠于裴四姑娘吧。”

  何雅目瞪口呆地望着长歌,像从不认识她一样,手中的缰绳也如长了刺般扎手,她连忙就要扔开,她又不是裴锦……

  长歌不轻不住按住她的手,继续动情道:“原本这礼我也可下月再送,但及笄礼这个提议最初是何姑娘提议的,此等情义须得让裴四姑娘知晓。是以我提议……”

  何雅头皮一麻,心头咯噔跳了下,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长歌抬眸,目光徐徐扫过一种贵女,慨然道:“诸位姑娘的礼不如一并交到何姑娘手中,裴四姑娘及笄礼当日,由何姑娘一同转赠,方显姐妹们的团结情意和何姑娘的玲珑心思,如何?”

  忽然就被安排下了苦差的何姑娘:“……”

  正要说什么,如梦方醒的一种贵女们碍于骑虎难下,已经格外团结地朗声道:“是,遵娘娘命!”

  长歌端庄一笑,功成身退。

  何雅扔了缰绳,垂死挣扎厚着脸皮又跟了一步,讪笑道:“娘娘将自己的马赠了,自己如何回去?还是且先将马儿骑回去吧。”

  长歌停下脚步回头,慈爱地看着何雅,道:“何姑娘果真周到,但你这担心却是多余了,我与秦王殿下共乘一骑又有何妨?”

  自然是妨,妨人的眼!

  “怎敢如此委屈王爷王妃?我等姐妹正要回京,不知可否斗胆,邀娘娘屈尊暂乘臣女的马车?”何雅见时陌从始至终虽无言语,大手却一直紧紧握着长歌的手,那无声守护的姿态刺得她眼睛疼,恨不得立刻让这两人分开。

  长歌怎会不明白何雅居的什么心?似笑非笑看着她,正要说话,耳旁却忽地淡淡落下一记清冷的声音,透着不耐:“本王缺马车吗?”

  随即,长歌只觉腰肢骤然一紧,跟着自己便被那人揽进了怀里,她靠在他温热有力的胸膛,被他带着轻点足尖,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马上。

  时陌拥着她,居高临下道:“诸位姑娘自行回去吧,时光还长,本王与王妃要去别处转转。”

  声落,他轻夹马腹,两人绝尘而去。

  何雅望着两人的背影,身侧拳头攥紧。

  耳边,不知是谁浅薄,在那里聒噪——

  “哇!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秦王殿下果真名不虚传,惊世的容颜风华呢!”

  “好看有什么用?皇位还不是别人的……”

  “皇位有什么用?一心人才是最重要的!没见方才他的目光片刻不离他的妻子?还特意屏退众人,带着她出城游玩,放眼京城,谁家夫君有这份贴心?”

  “真是应了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女子这一生,若能嫁得秦王殿下这样的良人佳婿,还羡慕什么天子啊?”

  “……”

  ……

  远离了贵女们的视线,时陌便放缓了速度,让马儿以自在的速度在草地上慢行。

  长歌靠在时陌怀中,以一个向后向上的高难度姿势仰头去看他,入眼只见得他凌厉的下巴。

  倒是时陌忽地垂头,一时四目相对。

  长歌眉眼一弯,笑道:“别生气啊。”

  时陌静静看着她。

  长歌赖着他,道:“我将你送我的马儿随手送人了,你心里若是不舒服,那便再送我一匹吧,两匹也行,多少我都不会拒绝的。”

  时陌挑眉,忍俊不禁,手指轻点她的鼻尖,无奈道:“你还敢不敢更赖皮一点?”

  长歌望着他吃吃地笑。

  她用这个角度去够他,没一会儿就腰酸脖子疼了。扭着身子又想更转向他,又想扭回去自己坐好,一时很是挣扎。

  “共乘一骑果然很委屈……”她嘀咕道。

  声落,身子陡然一轻,整个人便被他双臂抬着转了个身。她原本坐在他怀中,此时却是面对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实在暧昧,长歌想到什么,忽然很害羞。

  时陌却极为自然地将她搂进怀中,像寻常一样抱着她。

  两人一时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时陌主动开口:“你心中可会失望?”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令长歌笑了。

  她依偎在他怀中,头靠在他的心口处,听他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亦荡漾起来。

  她含笑反问:“我失望什么?”

  “这江山,从今往后将会是时照的江山了。”

  “嗯,时照该谢谢你。”长歌轻声道。

  男人挺拔的身躯微微一震。

  长歌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不过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慕家的将士。”

  时陌一窒,半晌,他问:“你知道?”

  “并不难猜到。”长歌轻轻一笑,“这场战役的胜利让时照成了神一样的传说,智计无双、用兵如神、决胜千里……一切溢美之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百姓仰望他,天子仰仗他甚至要封他为太子,他身上的光芒太盛,以至于让人忘记了,他其实真的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初次上战场的人。

  ”

  “初次上战场的时照可能熟读兵书,也可能以悬羊击鼓声东击西之计釜底抽薪,以过人箭术重伤北燕皇帝慕容城。但别忘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知道军中有细作、知道景王陷阱的前提之上。那问题来了,一个初次上战场的时照怎么就能在千军万马之中一眼认出了谁是景王的奸细?还能在短短时间内东西景王的所有计划?”

  长歌抬眸,温柔似水地凝着时陌:“这个陷阱,其实是你发现的,是你派人告诉了时照,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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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凌晨3点,我明天上午还有课……嘤嘤嘤真的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