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一枝香雪      更新:2023-07-29 15:07      字数:4079
  马车慢悠悠地进了青州地界,离青州城不过数日之遥了。

  当晚两人投宿在青阳驿里,次日一早,傅清宁出门的时候,发现来时的那辆普通老旧的马车不见了,换了一辆又宽敞又华丽的,前头有两匹骏马,站着个正值壮年很精神的车夫,后面还跟着一队侍卫,温荣见她发愣,便道:“上去吧。”

  傅清宁坐上车,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兴师动众了。”

  温荣道:“己经被人发觉了,索性公开好了。”

  傅清宁吃了一惊:“有人跟踪我们?我怎么没发觉。”

  “跟了有两日了,你那点功夫当然发觉不了。”

  “你功夫高,不是也没甩脱嘛。”

  温荣看她一眼,“我一个人当然可以甩脱。”

  傅清宁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被我拖累了?”

  “我可没这么说。”

  傅清宁气呼呼地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温荣不吭声了,他心里想花了那么多功夫哄回来,能忍就忍吧,这种事情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从青阳驿出发不久天边就起了乌云,一副要下雨的光景。

  这种天气通常行人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傅清宁也是一样,她本来情绪就有些低落,眼下就更糟了,所以一整个早上都窝在车厢里,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连温荣进马车里来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他略带湿气的手贴上她的额头,她才惊醒过来。

  原来温荣半日没见她露面,忍不住进来看看,才发现她倚在座上打盹,唇色淡淡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禁吓了一跳,以为她是病了,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心下略略放心,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傅清宁听到马车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又见他身上带着几丝潮气,想是雨下得大进马车避雨来了。

  她坐直了身子,说道:“还好。”

  温荣细细打量着她:“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只是有点困。”

  “怎么会这么困,昨晚没睡好?”

  傅清被他追问得烦了,“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不要罗嗦了。”

  温荣皱眉道:“你就不能平心静气地和我说话吗?”

  傅清宁也觉得自己口气冲了,当下按捺住性子,“我真没事,就是想打个盹。”

  温荣便道:“这种天气不是很好赶路,我们要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等雨小了再走。”

  傅清宁一看窗外,果然雨下得很大,坐在马车里的人还好,骑马的护卫们就没有那么好受了,虽然披着油布雨披,但是道路泥泞,人马走得一身泥浆。可惜沿途人烟稀少,并无可以避雨的地方。

  幸好是黄昏时分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子,本来是只打尖不准备停留,等到雨歇继续赶路。

  偏偏天不遂人意,这雨居然越下越大了,看着天色也不早,温荣便决定在这个镇子里过夜了。

  傅清宁觉得做女人还是很麻烦的,比如出门在外,月信一来就是个大问题,停留一夜也算正中她下怀。

  因此一到客栈,她就赶紧让伙计找了老板娘过来,给了她一吊钱,让她帮忙买些月事用的物品。

  老板娘胖胖的身材,面如满月笑容可掬。她不仅买了细棉等物,还煮了姜糖红米粥给她喝。

  傅清宁心想这老板娘还真是体贴。粥煮得也很合她的胃口,味道也好,她一口气吃了大半碗。那老板娘在一边问:“粥煮得可还胃囗?”

  傅清宁点头道:“很好吃,多谢你想得周到。”

  老板娘笑眯眯地道:“不用谢我,是你夫君问过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特地嘱咐我做的,姑娘你真命好,嫁了这么一个体贴的男人。”

  傅清宁一口粥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好容易咽了下去,有心和老板娘解释一下吧,又觉得说了还更尴尬,便挥挥手道:“我吃饱了,你端下去吧。”

  老板娘端着碗碟出去了。傅清宁一头扎在枕头上,脸上阵阵发烧,过了半日方坐了起来,握拳在枕头上狠狠地捶了好几下。

  次日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小了不少。

  大概是为了照应她,这一路走得不紧不慢,该休息就休息,该打尖就打尖,午后雨歇,队伍在一处湖边休息的时候,温荣甚至和手下拉弓射箭,射了几只野鸭子。

  这几个手下都是野外生存的高手,烤鸭的味道很不错,里酥外焦,烤得恰到火候。

  傅清宁也得了一只,刚吃完一块鸭脯肉,忽见温荣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往她跟前一递,说道:“给你的,你把它喝了。”

  傅清宁探头一看,只见那碗里的东西血红血红地十分可疑,便问:“这是什么?”

  温荣道:“这是新鲜的鸭血,是我特地为你留的,很补血的。”

  傅清宁一愣,忽然醒过神来,涨红了脸,摇头道:“我不要喝,你拿走。”

  温荣劝道:“喝点吧,你这几天失了很多血。出门在外也没有什么补品,这个虽然有难喝,对你的身体还是很有益处的。”

  傅清宁快窘死了,心想这个人平时不是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竟变傻了。这种女孩子家的私事是他一个男人能开口说的吗?

  她伸手就把自己那只烤鸭的头扯了下来,送到他跟前:“这个给你吃。”

  温荣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傅清宁轻声道:“吃吧,鸭头很补脑的。”

  她说完就把头低下去了,等着他发火。

  过了一会,她听到脚步走开的声音,抬眼一看,只见那只碗还放在跟前,温荣已经走了。

  傅清宁轻吁了一口气,心想这次他居然没有发作。

  不过这碗鸭血要不要喝呢,真是为难死了。

  此后几日傅清宁都有些不敢抬头看人,特别温荣那一帮护卫,见到她就交头接耳的,她总怀疑他们知道了什么在笑话自己。不过总算见到了青州城门,行程快结束了,这也让人松了口气。

  这出去了将近一个月,傅清宁再次见到温府的大门居然觉得很亲切。

  姬月迎她进屋,打量了她一番,“瘦了,出门在外很辛苦吧。”

  傅清宁说道:“是啊,快累死我了,还是回来舒服。”

  姬月笑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本来就是这个理儿。我让人给你打洗澡水,你好好地洗个澡,睡一觉。”

  洗完澡整个人立即清爽多了,姬月帮她把头发擦干,“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下给你做。”

  呦,这殷勤劲儿,简直让傅清宁受宠若惊,“姬月姐,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对你不好了?”

  “以前好,现在更好,为什么呀?”

  “因为你路上侍候公子辛苦嘛,人都瘦了一圈,可怜见儿的,我当然要对你好点。”

  她拿梳子帮傅清宁把头发梳直,重新用干巾包好,说道:“你好好休息了。”

  傅清宁趴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打了个滚,俗话说的好,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想到这她忽然呆了一下,心说真是习惯成自然,原先的牢笼也会有家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跟着温荣太久,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

  温荣这次出门太久,案上未处理的文牍堆积如山。偏端午又快到了,管家的小阮氏又让人送来了端午节礼的清单。

  礼单按照惯例都是拟定好的,本来只需过一过眼就行。温荣看了看,又拿笔添上了一处,发还小阮氏。

  小阮氏拿回礼单,只见新增的一处是蓟阳的傅家,而且礼还不薄,虽然有些惊讶,还是照办了。

  休息了两日,傅清宁便去探望唐玉纹,见她脸上肉多了些,虽然还有些消瘦,看上去精神不错。

  她见到傅清宁也很高兴,说道,“半月前我上门拜访了一次,说你出门去了。”

  “是,我出了一趟远门,刚回来没多久。”

  “去哪了呀?好玩吗?”

  傅清宁心想好玩还真算不上,惊吓恐惧倒不少,只是这话不能和唐玉纹说了,“回了一趟蓟阳,还有一些别的地方。”

  她顿了一下,直接步入正题,“玉纹,你们开的货行,五湖四海认识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别的不敢说,货道上的朋友还是有一些的。”

  “我想找一个人,不知能不能让人替我留意一下。”

  “没有问题,你要找谁啊。”

  “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骆府遇到的那个玩杂耍的卫昀吗?”

  唐玉纹想了一下,“卫昀?你说那个玩刀梯的小子?我记得当时你见到他非常激动,立即去后台找他了,可惜没见着人。清宁,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惦着他?我说,你也才见过他一面吧!”

  “也不止一面,他以前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唐玉纹心想怎么又冒出救命恩人这样的情节了,看来其中还很有些内情,“既然这样,我让子进替你留意。”

  傅清宁大喜:“多谢你了。”

  唐玉纹笑道:“你我还讲什么客套话。对了,你要找人,为什么不请温大人帮忙呢?”

  傅清宁皱眉道:“是我要找人,和他没有关系。”

  唐玉纹是过来人,一见她神色己明白了几分。

  “你瞒着温大人找另外一个男人,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不会高兴的,万一让他知道可就不好了。清宁,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把心思放在一个没结果的人身上。我劝你还是别找了,温大人很不错的,你就留在他身边衣食无忧不是挺好的吗?真的要报恩,将来也会有很多机会。”

  “你真罗嗦,我都说过我和温荣没什么关系了。要不要帮忙,不帮我自己找。”

  唐玉纹见她急了,忙道:“帮,谁说我不帮,等子进回来,我和他说吧。”

  傅清宁转嗔为喜,又道:“我这还有样东西。”

  她从怀中拿出一卷画,“这是卫昀的小像,说不定用得上。”

  唐玉纹接过那张小像,只见上面的少年画得栩栩如生,鲜活得似要从画上走下来一般,若非刻在心里,决不会有这样的细致的笔墨。她心下惊讶,却也没再说什么。

  送走傅清宁,她找到冯子进,把傅清宁拜托寻人的事和他说了。

  冯子进道:“寻人是没问题,我请各地商会的朋友帮忙留意一下。”

  唐玉纹点了点头,她寻思了一会,又问道:“子进,你是男人,我想问你,若是我瞒着你去寻找另一男人,你心里作和感想?”

  冯子进笑道:“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的。”

  “假设一下,你要知道,清宁找人这件事温大人是不知情的。”

  冯子进怔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他迟疑道:“那还找不找了,这事万一让温大人知道?”

  “找还是要找的,没有清宁也没有我了,她的事我不能不帮,只是咱们身在屋檐下,这件事心里要有个数。”

  冯子进点了点头。这时有个人进来买东西,他便忙着招呼去了。

  看着丈夫忙碌的身影,唐玉纹手里捏着那张小像,忽然觉得十分烫手。

  !